接著,小蔥又將古藤纏住秦淼的腰,綁緊了,另讓她挽起一段,道:「師妹不用怕,就跟盪鞦韆一樣。等飛高了,你就把這藤鬆開。這藤夠長了,就能飛到那邊。哥哥在那邊接著你。」
這也是為何讓板栗先過去,不然小蔥過去可接不住她。
等秦淼點頭後,要她抓緊古藤,用力一推,高高蕩起。
來迴蕩了兩下,越發高了。
秦淼手一鬆,就覺得自己跟拋飛的石頭一般,往對岸砸去,腳下的峽谷深不見底,依稀能看見崖壁上生長的野花,黃豔豔的一簇,是黃杜鵑。
對岸,板栗微笑著張開雙臂迎接她,她心裡就踏實了,一點也不害怕,也將手伸向板栗哥哥。
這一刻,她心裡是歡欣的,幾乎以為又回到了桃花谷,在跟師姐和紅椒她們玩盪鞦韆。
忽然,不斷放**近的板栗哥哥的臉上笑容消失了,露出驚恐的神色,一邊跳起來抱住她,一邊嘶聲大喊道:「小蔥小心——」
待兩人落地站定,一齊向對岸看去——
只見又一個蓄著山羊鬍子的獵戶正跟小蔥廝殺在一處,秦淼尖叫一聲,驚恐地摀住了嘴巴。
板栗鬆開她,左手握藤,右手揮刀割斷古藤跟秦淼的連接,一邊急促道:「你在這邊等著,我過去……」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一聲野獸的低吼,一股腥味隨風傳來,同時對岸的小蔥也尖叫道:「哥哥小心,有老虎!」
跟著,古藤那一端就落入深谷去了,原來,是小蔥在對岸一刀砍斷了它。
板栗明白妹妹的心思。這是怕那人扯古藤,或者藉著古藤蕩過來,因此索性割斷了,讓他們先走。
只是這麼一來,她就獨自面對那人了。
板栗心急如焚,幾乎要瘋了,轉身面對那可惡的野獸——要是妹妹有啥事,老子要把你剁了燒烤!
這是一隻花斑獵豹。
板栗並不害怕。因為,他覺得人比野獸更難以防範,野獸,不管它多厲害,畜生就是畜生。
他不想耽擱時辰,對驚呆的秦淼喝道:「用藥!」
秦淼這才醒悟過來,急忙抖手掏出一小瓶藥,折騰了半天也沒倒出來——跟板栗相反,她見了這可怕的大傢伙,已經嚇得手軟腳軟,根本動不了了。
板栗一把搶過去,拔開軟木塞,迎著那畜生一揚手。
這迷藥若是人聞見了,那是立馬搖搖晃晃,可這畜生愣是一點事都沒有。似乎認定秦淼好欺負,竟對著她飛撲過來。
板栗一把推開秦淼,自己不閃不避,迎向獵豹。
待它撲到面前,卻把身子一矮,上身往後仰倒,任憑那豹子向自己壓過來,手裡的鋼刀用力一揮,給它來了個開膛破肚,從脖頸處一直拉到後腹。
獵豹慘嚎一聲,往前跌去。
板栗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跳起,凌空對花豹側身踢了一腳。不待它站穩,又飛撲過去,騎到它背上,左手死死揪住前頸的鬃毛,不顧這畜生發狂踢躍,右手拔出靴子裡的匕首,一刀捅向它脖子側面。
不說獵豹腹部受傷,就是先前聞的迷藥也發作了,踉蹌不穩。
板栗又接連兩刀,終於將它放倒了。
他顧不得別的,一邊去扶秦淼,一邊朝對岸望去,卻是空無一人了。
秦淼這時才指著前面,哭著道:「師姐朝那邊跑了,說……說回頭見。」
她哭得傷心極了,覺得都是她沒用,拖累了板栗哥哥,不然的話,憑著他跟師姐的身手,甭管是人也好,獸也好,都是不怕的。
板栗緊閉嘴唇,不住地撫拍她後背,好一會才輕聲道:「不要擔心,小蔥……很能幹的……」
很能幹麼?
能對付一個大男人麼?
他壓下悲傷和不祥的預感,努力找理由安慰自己:「她是大夫,身上還帶了許多藥,在山上呆一個月也不怕。那個人哩,雖然是個男的,山上蛇啊毒蟲啥的也多,拖也要拖死他……對,小蔥肯定就是這麼想的,她身子又靈活,就領著他滿山轉悠了。」
秦淼覺得板栗哥哥最會分析,一向對他深信不疑,聽了這番話後覺得心裡好過多了。
精神一鬆,便四下打量,目光掠過那隻死豹子,和深不可測的莽莽叢林,一陣孤寂和害怕湧上心頭,不禁往板栗懷裡縮了縮,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小聲叫道:「板栗哥哥……」
板栗見少女依戀地賴著他,心中百般滋味翻騰,卻是悲傷揪心的多,但他知道這不是頹廢著急的時候,於是竭力安慰少女,鼓起她對前程的希望和勇氣。
他匆忙割了些豹子後腿肉用鹽抹了包好,然後背上行囊準備動身,卻在撿起背包的時候,手一頓,心裡猛然沉墜:小蔥的一個小背囊也被他帶過來了,這裡面裝的是藥。
原是為了讓她蕩過來的時候輕省些,如今可怎麼好?
別的藥還能緩一緩,沒有迷藥,她一個人咋能對付那個追殺的人?
秦淼見他站著不動,奇怪地問道:「板栗哥哥,怎麼還不走?咱們快點,到前面看看有沒有地方過去,過去幫師姐。」
板栗壓住心中巨大的慌亂和擔憂,若無其事地撿起那個小背囊,悄悄地塞進自己大背囊中,然後拽著秦淼沿著峽谷,往小蔥逃走的方向飛快趕去。
再說小蔥,早就發現裝藥的背囊叫哥哥帶過去了,因而就想利用叢林掩護,拖死身後這個傢伙。她在樹林裡靈活閃躍穿插,不住詛咒身後那傢伙被蛇咬、被蠍子蟄、被毒氣熏。
可惜,那山羊鬍子似乎對山林也熟習的很,並沒能讓她如願,反而緊咬住她不放。
兩人穿山林,越深谷,趟淺溪,一個如游魚般竄,一個似野獸般追。
小蔥循著太陽,一直往西邊奔跑。
漸漸的,她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了,不敢拚命。生怕力竭時被那人攆上來沒了一拼之力,便不遠不近地吊著那人,尋找機會甩脫或者殺死他。
正午過去了,她沒有甩脫那人;傍晚來臨。她還是沒有甩脫那人;黑夜降臨的時候,她振奮精神:晚上應該更容易躲吧?
正跑著,前面出現一道峽谷,雖然沒有之前那道峽谷寬,也不是一般人能過去的。
小蔥被阻,一轉身,就沿著峽谷岸邊往前跑。
那獵戶見狀,得意地淫笑道:「小嫩蔥。你還是別跑了,讓哥哥好好疼疼你。」
他已經知道小蔥的身份了,之前板栗可是脫口喊了一聲,小蔥又喊對面那人「哥哥」,所以這兩人定是張家的長子和長女,只不知另一個少女是誰。
小蔥不理他,發力猛奔幾步。跟猴兒似的,手腳並用,三兩下就猴上了谷邊一棵大樹,然後猛地往對面一跳,落在對岸,在草地上打了個滾,爬起來接著又跑。
這情形看得那獵戶呆住了,竟然頓住了腳步。接著他舔舔嘴唇,摸著鬍鬚笑道:「夠勁兒!老子福氣就是好。」
一個小姑娘都敢跳,他當然不能太慫了,於是也照樣從樹上跳過去。到底比不上少年人身子輕巧靈活,在落地的時候摔得齜牙咧嘴,半天也爬不起來。
抬頭看看小蔥,早跑沒影了。
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又追了上去。
小蔥雖然靈活,體力卻差了些,因此不多一會,又叫他追上了。
又跑了一會,轉過一個山嘴,月光下,看見前面山谷裡好大一個山塘,幾乎覆蓋了整個狹長的山谷。
她先順著山谷跑,見那人追近了,才縱身跳進水中,往對岸游過去。
那山羊鬍子獵戶也只得跟著跳下去,不然的話,無論是回頭繞過去,還是跑到前邊再繞過去,都肯定要把人追丟了。
這山塘裡卻住了幾隻鱷魚,猛然間見有異類侵入地盤,無聲無息地就漂了過來。
小蔥正惱火哩,原指望那人不會游水的,誰知也會。
忽一眼瞟見旁邊水面上漂過來黑乎乎的一截木樁似的東西,心中一緊,亡命般地就手腳劃拉起來,這一刻,她的速度堪比泥鰍。
原來,她在外遊歷時見過這東西,曉得它的兇狠,哪裡還敢僥倖,自然是奮力逃命。
後面的山羊鬍子還不知情,見她忽然游得快起來,不禁暗罵:怎麼這張家姑娘爬樹游水都會,哪裡像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他見小蔥不要命地劃到岸邊,一個翻身就爬上岸邊的草地,眼看就要跑了,只得也使勁劃起來。
那鱷魚見追丟了一個,便把目光瞄準下一個,等山羊鬍子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被它一口咬住右腳。
漢子慘叫一聲,這才明白小蔥拚命的緣故,心中大恨。
生死存亡的關頭,他爆發出狠勁,拔出匕首,在水中跟鱷魚大戰起來。
小蔥本待立即就要走的,一來渾身脫力,實在動不了了;二來,她見那漢子被鱷魚咬住了,只覺滿心暢快,想瞧瞧鱷魚如何進餐,以洩心中仇恨。
於是,她就坐在山塘邊的草地上,藉著月色觀看人鱷大戰來。
這一坐下,可就爬不起來了,連一個指頭都不想動。
極度疲乏勞累之時,頭腦一陣暈眩,眼皮也開始耷拉下來。模糊中,還記掛著哥哥和淼淼,也不知咋樣了。忽又想起玉米,疼徹心扉的感覺襲來,讓她有了一絲清醒。
費力睜開眼睛,卻看見那山羊鬍子從山塘裡爬了上來,正對她爬過來。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他面上的慘笑格外猙獰:「小賤人,老子要把你剁了餵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