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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告訴爹娘道:「白知府也來了。」
張楊點頭道:「我們選了他。」
張槐和鄭氏對視一眼,又看看小蔥,都無語。
前兩天,去梅縣的人回來了,也沒問出什麼新的內容來。梅縣的百姓,還有夜香王鬍子家的閨女,都跟白凡說的一樣。另外,白凡的官聲也很好,在梅縣幾年,政績斐然。
張楊更是徹查了他的身世過往,其家境清白,人品無暇。
因張槐說他肯定會去參選,到底留不留他,甚為躊躇,所以一家人商議。
一來這個白凡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極出彩優異的,甚至超過了李敬文;二來從張槐開始,張家人都覺得玉米就是張家的玉米,因此疑慮漸消;三來麼,就算白凡不可信,然他這樣的人,張家若是淘汰的話,用意太明顯了,分明就是不信任他,反而打草驚蛇。
小蔥堅決道:「留下他!若他無事,咱們這樣疑心人,就太過了;若他有事,定是大奸之輩。為了玉米,我當『入虎穴,擒虎子』、與虎謀皮!哼,我還怕他不成!再說,讓他入選,難道就一定能最後勝出?咱們又何必自驚自怪,自亂陣腳,還打草驚蛇。」
眾人只好答應了。
並非拿小蔥的終身當兒戲,只因大家心裡都已經認可了玉米,自然就消除了對白凡的疑慮。
其實,他們也只是疑心而已,白凡在清南村呆了不止三年,其心性為人大家也算有些瞭解。也曾問過周夫子,他也說不出這人的不是來,竟是清清朗朗一介少年書生,還是很有風骨和襟懷的那種。
只有鄭氏,她雖也沒什麼疑惑了,可是心底依舊有一絲絲堅持。說不清道不明,就是不肯放棄。
此事暫擱下,再說選婿。
隨後兩天,來公府參選的人越來越少了。
原來,大家看出張家條件雖放的寬,然而選擇卻嚴。並未開卷考試和比武。兩輪選下來,無數人被淘汰,留下的無不是舉止風姿出眾之輩。可見張家人眼光毒辣。
於是好些人都打起了退堂鼓,不再抱僥倖碰運氣的心理來試驗。
被淘汰的人見留下的確實不俗,再者張家也沒有憑家世門第和相貌選人。對落選的人又委婉致歉,因而大多都能心平氣和地接受。
但世上人各色各種,難免有許多人不服氣。覺得自己沒入選是張家人沒眼光。
更有人暗暗發誓:他日定要出人頭地,一飛沖天,讓張家人瞧瞧,他們沒能慧眼識珠,是瞎了狗眼;甚至臆想玄武將軍見自己發達後,芳心暗悔、錯失良緣的幽怨和感歎。
各種情態也難描述的盡,不提也罷。
且說公府裡,已經是第三天傍晚了。幾乎沒什麼人來了。
因為後兩天人少,沒點信心的都不敢來了,倒有許多來瞧熱鬧的。比如清南村的少年。來找板栗葫蘆看結果;還有秦湖、秦昭等王孫公子,他們扯著趙翔一塊,純粹來瞧熱鬧。
皇族沒有人來參選。理由自不用說。
整理結果,總計有一百零六人。
板栗和葫蘆對視一眼,歎了口氣——李敬文沒來!
一百多人中,下塘集和清南村的少年佔了二十多個,軍中將領佔了四五十,其餘才是書生和官家子弟。
果然小青山地靈人傑,跟板栗葫蘆那一撥長大的少年,真是個個不凡。像趙大嘴的兒子趙亮、孫鐵柱的兒子孫強、李長雨的兒子李敬賢、李長星的兒子李敬德,更有劉家的玄龜、麻蝦等,濟濟一堂。
大家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說笑起來,都不覺得娶個將軍媳婦有什麼不好,覺得這樣才榮耀,因此纏住板栗,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應該先透露些消息出來。
板栗攤手道:「我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妹妹要問啥,拿什麼告訴你們?」
方威也來了,方智已經成親,自然沒來。
見面後,他先對板栗葫蘆恭敬地行了禮,然後才笑道:「我運氣就是好!年前我娘差一點就要幫我議親了,幸虧我說等我考了進士再說,結果就等來了張姑娘奉旨選婿的事。你們說我運氣是不是好?」
少年笑得滿臉陽光,還是那麼爽朗,跟板栗尤其投緣。
玄龜狠狠地捶了他一拳,嗤笑道:「好啥好?你以為小蔥就選你了?回頭你一個字答不上來,我瞧你還說不說運氣好!」
他心想,這次選婿非他莫屬了,這些人都白忙活。
他可是玄龜!
玄龜配玄武,還有比這更絕配的麼?
將來生一窩小烏龜……
想著滿地亂爬的小烏龜,他渾身一激靈,趕忙把這念頭掐滅,覺得這麼比喻好像不大好,忒不像了。
這一刻,他萬分感謝爹娘給他取了這個名兒。要知道,小時候為了這個名兒,他跟同村的少年不知打過多少場架,因為每每小夥伴們爭執起來,就不喊他玄龜,而是罵他「小王八」。
如今沒人敢這麼叫了,在大靖,烏龜可精貴了,那些酒樓都不敢賣烏龜了。
玄龜美滋滋地想著,卻沒有言語孟浪。
在清南村的少年中,他也是個人精,雖然比不得黃豆,比泥鰍板栗李敬德也不差,最是有眼色了,怕說了不妥的話讓小蔥名聲受累。
再說方威,說自己運氣好,不但玄龜嘲笑,眾少年也都跟著嘲笑,說要這樣算的話,大家運氣都好,都沒來得及娶媳婦。
「其實都是打仗鬧的,要不然怕是兒子都生了。」趙亮憨厚的很,實話實說。
孫強點頭道:「怕是還不止生了一個哩!」
眾人大笑。
葫蘆和板栗看著這幫笑鬧無忌的少年,相視皺眉,心裡很不得勁:這情形不像爭媳婦,倒像是進行什麼比賽似的。
他倆都是經歷過情事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雖然瀟灑,但用在此處,似乎缺少了些情義。因此不約而同地想起李敬文。
可是,眼看天色已晚,李敬文連影兒都沒有呢!
「敬文哥不會來了。」板栗茫然想道,「這也沒啥。世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誰都能有福氣跟葫蘆哥哥和淼淼一樣呢!亮子、玄龜他們人都不錯,小蔥選一個。等成親了,必定能過好日子。就跟娘說的,這叫先成親後戀愛。」
葫蘆也死心了,也不指望李敬文了,開始猜測眼前哪一個少年會成為自己的妹夫。
東院笑鬧。外面也熱鬧的很。
這會子沒人來,一幫少爺公子議論起前兩天的情形,大說大笑的。全不畏春寒。
秦湖告訴黃豆,說那天被淘汰的少年是工部一位官兒的小公子,「這才對嘛!他要是也選上了,哪怕就是過了第一關,小爺我也不服氣,從此就看輕玄武將軍了。」
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他肚子裡都有些什麼,咱們兄弟都清楚的很。呸!還想來渾水摸魚?就憑那副美貌?」
聽見「美貌」二字,黃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眾少年都跺腳大笑。
他們都是在一塊混的。其中好些人年紀不夠,因此不能來參選,只有那個少年年紀夠了。就來了。誰知不但沒得到紈褲狗友的祝福和助威,反在聽說他第一關就被淘汰後,一個個歡呼雀躍。氣得他吐血,暗恨交友不良。
黃豆見他們笑得肆無忌憚,怕傳出去不好聽,忙道:「他儀容不俗,我們沒選他乃是覺得玄武將軍跟他不配,並非別的意思。」
杜公子笑道:「可不是不配嘛!」
大家心領神會地點頭,弄得黃豆和黃瓜無法可想。
正在這時,黃豆忽然瞅見影壁前轉過來兩個人,驚得心兒差點停止跳動,眼睛瞪大一圈。
愣了一會,才大叫道:「敬文哥,你來了!」
迅速扒開面前的秦湖,飛快地迎上前去,望著李敬文呵呵傻笑,在心中對天拜謝:我滴娘噯,你可算來了!
黃瓜也激動地站了起來。
見他們兄弟這樣,李敬文微微一笑,一邊跟黃豆打招呼,一邊和弟弟李敬武大步走過來,嘴裡戲道:「是不是我們來晚了,所以不要了?」
黃豆急忙道:「不晚!不晚!剛剛好!」
他急切的神情,討好的語氣,讓秦湖秦昭等人都詫異不已:這來的是誰?
黃瓜望著走過來的青年,一身隨常儒生服,繫著藍色斗篷,雖然滿面風塵,眼睛卻亮閃閃的,神情也淡然,不見惱色,也不見急色,平常的很。
先叫一聲「敬文哥」,又跟李敬武打了聲招呼,然後笑道:「我哥和板栗哥哥都在東院,我們過去吧。」
李敬文疑惑地問:「這就過去?不是要寫個什麼東西麼?」
黃豆急忙道:「先寫。先寫家庭情形。」
好像生怕他不寫一樣,快手拽過一沓白紙,將筆墨都準備好,殷切地望著李敬文道:「敬文哥,凡來的人都要寫這個,為的是留底查對。」
李敬文掃了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也沒多話,一撩長袍,在桌前坐下,接過毛筆便奮筆疾書起來。
黃豆本要告訴他寫些什麼的,一見他刷刷不停筆,顯然早就知道該寫什麼,心裡鬆了口氣。
秦湖忙問趙翔,這是誰。
趙翔道,這是李敬武將軍的哥哥,叫李敬文,就是「文武全才」家的老大,去歲中的進士。
秦湖和杜少爺等人不勝敬佩,小聲商議:等兩年大家也要去青山書院進學,要沾沾小青山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