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霖鎮定些,仔細一想,朝高凡沉聲喝道:「慌什麼!還不好好想想呢!張巽一個小孩子,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在沒人幫忙的情形下把高姑娘帶走;就算有人幫忙,也必定是藏在送行隊伍中出城的。不然,任他再高強的身手,也不能在重軍把守下帶著一個活人出烏蘭克通。」
因昨日靖軍突襲烏蘭克通,這兩日城中防守加倍了。
高凡一想可不是嗎,這才冷靜下來。定神思索片刻,才對秦霖道:「王窮的隨從!」
秦霖立即明白了他的話:跟王窮來的兩個小廝不見了,王窮說他們回玄武王身邊去了,但他們始終覺得蹊蹺,怕是目的就在此了。
「來人,傳大靖使臣王窮!」
一面又吩咐史將軍趕緊召集人馬,立即去追回高雁。
秦霖覺得,以小苞谷的年紀,定不能獨立籌劃此事,一定是王窮在背後搗鬼。
高凡正勸解妻子,命人扶她回去,聞言忙道,他要親自跟去,以防不測。
杜氏哭道:「老爺,你一定要把雁兒找回來。她還那麼小,怎麼能學張家孩子呢……」
高凡等人聽了一愣,忙問怎麼回事。
杜氏含淚說,這幾日小苞谷一直給高雁說張家兄弟的故事,高雁聽了回來又說給她聽,原先她沒覺得什麼,現在一想可不對勁了:
張家像玄武王和玄武將軍離家的時候年紀要大一些,但立的功勞也大;除此外,張家大苞谷被狼叼走的時候才五歲,香荽被土匪擄走的時候才八歲……他們返回張家的時候,鬧出的聲勢也浩大,轟動京城。
如今小苞谷也往北國走了一趟,混得也不差,叫皇帝「哥哥」,還跟他同乘王輦,是何等威風!
高雁佩服得不得了,總在家念叨「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什麼的,想必是小丫頭覺得,自己已經五歲了,該出去闖蕩江湖了!
秦霖、高凡、巴音……所有人聽了都面色呆滯。
這個小苞谷,簡直是哄死人不償命啊!
可是,外面哪有他說得那麼好呢!
杜氏看向高凡的目光淒切又幽怨——這都是夫君惹下的禍!高家和張家已經兩代結怨了,難道還要延續到第三代嗎?
高凡覺察到妻子的目光,覺得心口絞痛、憋悶不能呼吸,也無法思想。這一刻。他忽然就體會到張家丟失兒子時的心情,欲哭無淚。
巴音等人七嘴八舌地分析內情,猜測小苞谷和背後的主謀是如何把高雁帶出城去的。
正亂著,史將軍來催高凡,又說王窮送鄭姑娘等出城,尚未返回。
巴音怒道:「別是跟著逃跑了吧?」
秦霖搖頭道:「若真如此,他大可提出跟鄭姑娘一起返回就是了,何必說留下?如此看來,莫非此事他並未參與?」說著又搖頭自語,「不可能!」
他心裡始終無法相信小苞谷沒有人幫助,一個人就能把高雁拐走。真那樣的話,太恐怖了,這孩子才多點大呀!
杜氏卻捂著嘴哭道:「他……只要把……雁兒騙出去,丟到山裡……」
高凡忙低聲安慰道:「夫人。這不可能!皇上派了一千御林軍送鄭姑娘,他們難道都沒長眼睛?」
一位部落領道:「會不會是鄭姑娘在後邊……」
他尚未說完,秦霖立即喝道:「胡說!鄭姑娘怎會做出這種事?萬萬不可能!」停了一息又道。「也不可能是玉米,我都派人看著他呢。」
言畢,又沉聲對高凡道:「別猜了,你趕緊跟史將軍去追;朕派人在城中核查,再命山中巡查的軍士留心,兩下裡同時行動!」
高凡聽了急忙點頭。
忽又想起一事,又道:「請皇上寫道手諭。不然,縱追上去,趙將軍也不許微臣搜查,還以為微臣居心叵測,要對鄭姑娘不利呢。」
秦霖一想也是,他就怕手下將士暗中對紫茄下手,才特意命她乘坐鑾轎,並派趙衡率御林軍護送的。
於是趕緊寫了道手諭,等拉開抽屜找印章蓋印的時候,神色一呆——玉璽沒了!
他心中一跳,頓時升起不祥之兆,忙一頓扒拉,把抽屜翻了個底朝天;又怕自己早上心神不屬,用過後忘了,順手擱在別的抽屜裡了,又拽開其他抽屜查看。
全都沒有。
高凡見他只顧埋在抽屜裡翻騰,詫異問道:「皇上在找什麼?」
秦霖關上抽屜,往桌面上又掃了一眼,依舊是空空如也,遂神色木然道:「玉璽不見了。」
他也跟高凡一樣,想起早晨走的時候,小苞谷特意叮囑他說的「皇帝哥哥,我這些日子惹了許多麻煩,你不許生我氣。」原來不是指以前的事,而是指眼前這兩樁事。
可這玉璽是隨便能拿的嗎?
他跟高凡一樣,心中湧出想把小苞谷抓過來打屁股的衝動。
眾人聽了大驚,呼啦啦全站起身,亂糟糟說再仔細找找,別是皇上擱在其他地方又忘記了。
秦霖搖頭,道:「不用找了,肯定是張巽拿走了。朕早上還用過。後來他來了,朕開抽屜拿給皇兄國書的時候,玉璽還在。等楊真來了,朕為了避開張巽,就去矮榻那囑咐他,那時張巽獨自在這椅子上坐著。送走鄭姑娘後,朕就回來了。」
也就是說,皇帝就離開書房去送人那一會工夫,外面有人把守,不可能進來人,只能是小苞谷拿了玉璽。
眾人都怒了。
巴音氣得跳腳嚷道:「這王八羔子,真是狗膽包天了!皇上,一定不能放他走了,否則,我安國臉面何存?」
秦霖和高凡對視,同時想到一個問題:小苞谷欠了大靖戶部幾萬銀子,拿玉璽怕是為了索要賠償的。
秦霖深吸一口氣,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把高雁和玉璽追回來,再耽擱,可就麻煩了。
於是,他又重新寫了手諭給趙衡,用私章加蓋印信,交給高凡和史將軍,叮囑道:「趕緊去追!把你女兒和玉璽要回來就行,莫要為難鄭姑娘他們。玄武王派來接的人怕是已經快跟他們碰面了,不要再生事端。」
高凡和史將軍都躬身應了。
為穩妥起見,他們還帶了兩隻鷹,若有特殊情況,好傳信回來稟告。
巴音王爺父子也想跟著去,秦霖不許。「你還是好好想想比試的事吧。你也見識到小苞谷的手段了,該明白朕和高宰相為何堅持不同意布日固德跟他比試了。若論武功,小苞谷肯定比不上佈日固德;但若真比試,布日固德十有會輸。真輸了,你兒子真給人當小廝去?」
巴音王爺不服氣地叫道:「武功高還能輸?」
高凡心裡有火,不耐地喝道:「王爺!王爺難道不知這世上有些事是憑智謀解決的嗎,光勇猛何用?」
見巴音王爺面色難看,怕他心中存了芥蒂,又放緩語氣解釋道:「王爺,小王爺很英勇,也很機敏聰慧。可玄武王這個弟弟素來與人不同。不是本官長他人志氣,本官都這麼大年紀了,又在宦海中打滾近十年,不還是一樣在他手上吃了虧!」
史將軍忙證實道:「是這樣,我們都在他手上吃過虧的。」
巴音王爺和其他幾個部落領聽了心驚,問道:「這孩子真這樣聰明厲害?」
高凡道:「也不是聰明。就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豈止是小苞谷,大苞谷也是一樣,都是怪胎。用大人的思維,你始終無法揣測他們會做出些什麼事,常常會出人意料之外。
秦霖忽然厲聲道:「布日固德跟小苞谷的比試要儘量往後拖延,等咱們商議妥當再進行。若真輸了,不但巴音和高大人沒臉,連我安國也沒臉!還有,朕再說一遍:你們追去了,把高姑娘和玉璽要回來就行,不許再生事端——這可不是什麼有臉的事,鬧大了,傳出去丟人的是咱們自己!全當小兒淘氣,一笑罷了!」
高凡肅然應道:「臣,遵旨!」
巴音親王張張嘴巴,再說不出話來,眾人也都面色沉重。
秦霖孤身入神都,帶回了白虎公的妹妹,他們都覺得豪氣;若今日被一個六歲孩子在大軍環伺下帶走了高雁,還順手牽羊拿走了安國玉璽,這臉面可丟大了!
當下,高凡和史將軍匆忙領軍出城去了,縱馬急追了將近兩個時辰,終於在巴圖山一處山谷中追上了趙衡一行人人。
趙衡看了秦霖手諭,也大驚,慌忙命隊伍停止前進,一面和高凡等人來見紫茄,一面命人去隊伍中仔細搜索。
紫茄聽說了緣故,臉色蒼白地抱緊小苞穀道:「不想放我們走,就帶回去好了。編出這樣的理由來,不覺得可笑嗎?」
高凡忙向對她抱拳道:「鄭姑娘,真不真的,搜查過就知道了。」
眼下說什麼都沒用,搜出來才好說話。
紫茄便低頭看向小苞谷。
小苞谷先是睡著的,這一停下來,就醒了,正費力用兩個小拳頭揉眼睛呢。
好容易醒過神來,看見高凡和史將軍等人團團圍在面前,怔住,把他們來回打量了一遍,神情很是莫名其妙。
這時人來報,說整個隊伍都檢查遍了,連另外一輛裝行李的馬車也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現高雁。
高凡便把目光投向紫茄乘坐的鑾轎,以恭敬又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勞駕鄭姑娘移步下來,我等要檢查這裡。得罪之處,望姑娘海涵!」
如今就剩下這轎子沒搜了。
玉璽的事他囑咐趙衡不可聲張,要史將軍和趙衡親自搜查,他覺得玉璽肯定在小苞谷附近。
可是,等紫茄抱著小苞谷出來後,高凡親自進轎檢查,行囊都打開了,連轎底也都查看了,也沒有高雁蹤影,玉璽也不見。
趙衡則拽過小苞谷滿身搜查,連褲襠都沒放過,惹得小苞谷大罵「不要臉!」
還是沒有!
高凡等人心中頓時沉甸甸,湧出不祥的預感。
他再也顧不得紫茄心情,對小苞穀道:「雁兒在哪裡?玉璽呢?你若不說實話,今天就別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