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不痛快的人眼下可是開心的很。
吃晌午飯的時候,小蔥接到了板栗讓人帶來的信,說過幾日要跟葫蘆送一批木耳蘑菇來集上,順便來看她和秦淼。
小蔥跟秦淼盼了好些日子,至下旬時候,葫蘆跟板栗果然來了。
兄妹們好些日子不見,那歡喜自不必細說,雙方互訴別後的情形,都有說不完的話兒。
偏這日來求診的人多,小蔥和秦淼只得按捺急切心情,專心診治病人;板栗二人也自去交辦貨物,又各自去鋪子查看生意。
直挨到下晚時分,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來濟世堂求診的人才稀稀朗朗少了許多。
一場秋雨一場寒,小蔥和秦淼都添了件裌衣,趴在東廂窗口往外看,一邊商議,等葫蘆跟板栗來了,要去集上逛逛,順便在酒樓裡去吃飯。
趙清在後邊聽了這話,笑道:「趁早收了這心思。大師兄一定不准的。」
果然,等板栗和葫蘆轉回來,兄妹們就去大堂找大師兄方虎,說要去集上逛,順便吃晚飯。
方虎把眼一瞪,道:「逛啥逛?這天又在下雨,地上也濕噠噠的,出去不是找罪受?再說,那酒樓茶館鋪子裡,人來人往雜亂的很,你們還當在村子裡呢,隨便就往外跑?葫蘆,板栗,你們也縱著她們?」
葫蘆忙道:「那就不去了。就在這吃飯吧。小蔥,我們來了,你跟淼淼不做些好吃的請我們?」
小蔥和秦淼雖然掃興,也知道大師兄是為自己好,於是收起那玩樂的心思,準備親自下廚房做晚飯。
方虎臉一鬆,滿意道:「這就對了。女娃兒麼,就該斯斯文文的,整天往外跑,像個啥樣子!葫蘆他們來了,你倆該做些好菜,順帶我也搭著沾個光。淼淼,要不你做個水晶肘子吧,我好久沒吃那個了。」
在清南村住久了,他也滿口村言了。
秦淼撅嘴道:「大師兄,我們哪有整天往外跑了?你把我們管這麼嚴,葫蘆哥哥他們來了,也不讓出去玩一會,還想我做好吃的給你吃?」
方虎眉頭緊蹙,道:「你當我想管你們?師傅不在這,把你們幾個姑娘家托我照看。我生怕有一點閃失,不曉得擔了多少心思呢,晚上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
他可是真的操心,本來想時常晚間回村去看妻兒的,又怕走了,師妹們都小,濟世堂沒人主持,只得讓妻子過來陪他。
眾人見他說得這樣,不禁大笑。
板栗嘲笑道:「虎子哥,你就這樣謹慎?說得跟什麼似的。」
方虎道:「你小孩子懂啥?姑娘家就要小心謹慎些。我上午還聽一個來求診的病人閒話,說街上有戶人家的閨女,跟租住她家的書生勾搭上了。誰知那人又不是讀書人,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做讀書人打扮,且家裡已有妻室。這事鬧出來,只得把閨女白送他做了小妾。你們說,這不是虧大了?」
幾人聽得心驚不已。
小蔥忙道:「大師兄,咱們不出去了就是。你也別瞎操心,師姐就不說了,我跟淼淼也不是那麼蠢的。」
這樣事她都聽厭了。
旁人家不願意讓子女聽這些閒事,可她娘跟人不一樣,反而常說這些,意在警醒她們:外邊壞人多的很,騙人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的,不要隨便見了一個男人,聽他說幾句好聽的話,就昏了頭。
葫蘆安慰她們道:「正要跟你們說:方家來下了帖子,月底要請我們去他家莊子上做客哩。到時候,你們也正好鬆泛鬆泛。」
小蔥詫異地問道:「咋不是去他家,而是去莊子上?」
板栗道:「方伯伯兩個兒子從京城回來這邊讀書。說將來去了清南村,怕是要常打擾咱們兩家。如今先請我們,好讓我們小輩認識交結。娘身子重,不方便出門,只能讓大舅母帶我們去了。淼淼,方家也請了云姨的,不曉得你母親到時候會不會去。」
秦淼對這卻不大感興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說笑一會,小蔥和秦淼便往後邊去準備晚飯。
隨後,眾人聚集,吃飯閒話,蕭瑟的秋風秋雨也不能讓師兄妹、表兄妹們的歡暢減少一點點。秦淼覺得,就算不出去,她也是一樣高興的。
葫蘆跟板栗第二天就回去了。
月底,劉云嵐帶著葫蘆、板栗和小蔥去十里外的方家莊子做客,幾個小的一個沒帶。
云影也不知怎麼回事,將秦淼接回家去了,並沒隨同前去。
方家的莊子也是靠著小青山的,方夫人帶著兩個小兒子——方智和方威,並兩個庶女早一天來到這裡,將各樣都準備妥當,專等客人上門。
方家在朝廷很有些根基,但方靖宇這一支因為打理家族的產業,在仕途上卻不大顯。
前些年,聞得秦楓在下塘集定居,方老太爺便移居此處調養身子。他見方靖宇將家族產業打理的極有聲色,遂多有褒獎,又見兩個小的書讀的好,就將他們送去京城,以備將來科舉走仕途。
方靖宇自然是高興的。
可是,近年來青山書院名聲愈旺,方靖宇就想把兩兒子接回來,一來可解夫人思子之苦,二來為的是這邊文人薈萃,不說書院了,便是清南村的兩個私塾,那也不可小覷,兒子回來不愁學業不成。
因此,那日跟夫人商量,要請張家、鄭家和秦楓。
「咱們跟鄭家、張家相交了這麼些年,也算好了。回頭智兒跟威兒少不得還要叨擾人家。我心裡想,若是能跟他們家結一門親,那就更好了。」
方夫人詫異道:「老爺既這麼看重他家,何不直接托媒人上門?我們家雖然不算顯貴,也配得起他們了。」
方靖宇搖頭笑道:「什麼配得起?你好歹也跟他們兩家走動了這麼些年,難道不覺得:若是人品合適,只怕那張家寧願把閨女許給清南村的農戶人家,也不會來攀附咱們。」
方夫人想了一下,點點頭道:「是這樣。那鄭夫人,把閨女藏得嚴嚴的。我才見過兩回,還是帶了敏慧和敏靜去,才讓出來見的。若是那有心的,怕是早就拉出來顯擺了。」
方靖宇道:「當年,我本是順手幫張槐一把的,沒成想,後來得益的反是我自己——有了這樣大的成就。我走南闖北這麼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見識了不少。我想著,人生在世,總得一二個知己才好,也不枉奔波大半生。不然,身邊淨是些阿諛之徒,捧高踩低,讓人氣悶。像張家和鄭家,至少這兩代以內,就算忽然方家敗落了,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這一點,便是咱們本家也難做到。本家待咱們如何,這些年你不也見了?況且,他們的小輩也教導得很好,將來大有前程。不然,京城不知有多少權貴人家等著咱們去交結,何必在這費心思。」
方夫人聽了這篇話,面上動容,忙問道:「那老爺想如何?」
方靖宇笑道:「想如何?既是真心交結,那就不如何。能結親自然更好,若不能結親,還是照常。若是懷著些目的,那也不算真心了。」
見方夫人點頭,又道:「況且,女兒都嫁了,剩下敏慧和敏靜又是庶出的,也不好委屈了人家,敏雅又太小了。倒是威兒跟智兒,若是能得張家看中,聘了他家大閨女,那就好了。」
夫妻商議一陣,又叫過方智和方威吩咐一番話,定下請客之事,下帖子讓人送去清南村。
因此一節,方夫人對這次請客是極為慎重的,並未請其他人家,就是多了一個方智的同窗好友,在京城結識的,也來這青山書院求學。
等劉氏一行到來,主客見面寒暄,又給小輩們互相引見後,方夫人就對劉氏道:「讓他們小輩各自玩去可好?省得在咱們跟前還拘束。」
劉氏忙點頭,又略略囑咐葫蘆等幾句,無非是要規矩守禮之類的,葫蘆板栗聽了一齊點頭。
方夫人也囑咐了兒女幾句,便任由他們去了。
當下,方智、方威陪著葫蘆和板栗,敏慧、敏靜陪著小蔥,一齊去園子裡轉悠。
方智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樣貌白淨,斯文中帶著些清雅;方威十二歲,跟葫蘆一般大,卻是個活潑好動的,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跟板栗說京城裡的事。
「……中秋那天晚上,京城可熱鬧了。站在明月樓的頂層往下看,那長街就跟條燈河一樣,還流動呢!人也多得很,擠得跟什麼似的。過後聽說好些人都走散了,還丟了十幾個人,讓京兆府尹好一陣忙的。站在明月樓頂層抬頭看天上,那月亮這麼大,亮的耀眼,倒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一樣。」
他停住話頭,雙臂一圈,做了個環抱的動作,比給板栗看。
板栗見他一邊比劃一邊看自己,期待自己作出羨慕的回應,便揚眉睜大眼睛接道:「那是。京城是啥地方?那月亮自然也比咱鄉下大一些。」
眾人一愣,見板栗一本正經的模樣,忽地放聲大笑起來,方威更是跺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