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出生,父母不曾對他有所拘謹,學業之外那是任他宮裡宮外遊戲玩鬧,有時徐致兄弟看著還眼紅,說國相家教導兒子比王室教導世子還要嚴苛,父母對他的養育方式與民間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毫無二致。所以他一向與父母親近,並無尋常人以為的天家隔閡與敬畏。但如果要問他怕不怕父母,那麼相較父親而言,他略略有些怕母親,身為青州之王的母親本就稟性冷肅,是統軍千萬的名將,又為王多年,周身自然而然便有名將之凜然與王者之威勢。
而此時此刻,那個冷肅凜然的青州女王卻彷彿瞬間小了二十歲,如同一個柔弱的女孩一樣倚在兄長的胸前,緊緊抱著她的哥哥,眼中無聲地流下淚水。
“鳳凰兒,我的鳳凰兒終於是回來了!”東始修緊緊抱住了妹妹,他的至寶終於回到了他的懷中,這刻他只恨不能嵌入骨血,從此不用再受那骨肉分離之痛。
“大哥。”風獨影閉目偎在兄長的胸前,“你不應該出來,你應該坐在棲龍宮裡,等著我……鳳凰就算離家萬里,終也知道回家的路。”
“我的傻鳳凰,如果可以,大哥真想去七州把你們一個個接回來。”東始修撫著妹妹的頭,眼中的淚水滴入漆黑的發中,“既然不能去七州接你們,那大哥至少要站在家門口親自迎接你們。”
“大哥……”
兄妹兩沒有再說話,只是含淚相擁,歡喜又悲傷。
許久,東天珵眼見兩人情緒慢慢平復,拉了拉風兼明,向他使了個眼色,指指相擁的風獨影和東始修。
風兼明頓時咚咚地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東始修的兩腿,“大舅舅!”
那甜脆脆的聲音直令得南宮秀起哆嗦,可聽在東始修耳中那就如同一股甘甜的泉水流入心田。他終於放開懷中的妹妹,一低頭便看到了腰下那張仰望著他的小腦袋,白嫩得如同粉玉似的臉蛋上,嵌著一雙他最愛的鳳目,他心頭頓時歡喜又激動,卻故意板起臉,道,“誰教你這麼叫朕的?”
風兼明馬上便蔫了臉,眼中湧起一圈水光,略帶委屈地小小聲道:“是兼明自己叫的,兼明覺得叫陛下太生分,叫舅舅才親熱。我們是一家人嘛。”
“哈哈哈……”東始修大樂,彎腰抱起風兼明,“不愧是鳳凰兒的孩子,果然聰明,知道跟大舅舅親。”說著低頭在風兼明粉嫩的臉蛋上啃了一口,“這才是我的好外甥。”
“大舅舅。”風兼明頓時滿臉歡笑,抱著東始修的脖子撒嬌,“兼明第一次來皇宮呢,你帶我看看好不好?”
“好,好,好。”東始修抱著他往肩膀上一放,轉身往宮裡走,“舅舅帶你看皇宮,以後你就住在宮裡,舅舅陪你轉遍宮中每一個角落,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好不好?”
“嗯,嗯。”風兼明點著小腦袋,“兼明要和大舅舅一塊兒住,還要去天珵哥哥府裡和小侄兒玩。”
“好,都依你。”東始修滿口應承,轉頭對東天珵道,“你回去吧,按你四叔的路程算,也快要到了。”
“兒臣知道。”東天珵垂首答道。
東始修抱著風兼明,雨風獨影並肩往宮裡走去。
一路,無數宮人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坐在大東皇帝肩膀上的孩子,皆吃驚不已,便是幾位皇子、皇孫都不曾有過此殊遇。再看到皇帝身旁雍容嫻雅的白衣女子,儘管宮中的人已換了幾撥,但只看形貌便知這肯定就是七王中唯一的女王——青州只王風獨影。
到達一道宮門前,一眾隨從停步,東始修抱著風兼明與風獨影抬步跨入,宮門在身後悄悄合攏。
前方是一片廣場,廣場正前方一座高塔,左邊一座漢白玉高台,右邊一座巍峨宮殿。這便是——八荒塔、**台、凌霄殿。
此刻,凌霄殿前,站著數到人影,翹首望著這邊,眼見三人到來,皆大步往這邊迎過來。
“七妹(七姐)!”
“二哥,三哥,五哥,六哥,八弟!”
十二年的漫漫歲月,紅塵浸染,風霜刻畫,如今兄妹(姐弟)再相見,彼此依稀舊時模樣。伸出雙臂擁抱著,感受彼此的體溫,拉著對方的手,細看額頭鬢旁歲月的痕跡,心底歡喜與酸楚同在,好一會兒才平復了激動情緒。
兄妹們平靜下來後,寧靜遠瞅著還趴在東始修肩上的風兼明,故意問道:“這小傢伙難不成舊時我的小外甥兼明?”
風兼明側頭看著他。來的路上,風獨影早就跟他講過他這回會見到七個舅舅,也跟他說了些七個舅舅的形貌習慣,所有這會兒,他扭著小短腿爬下東始修的肩膀,撲向寧靜遠,“三舅舅!”
“哎!”寧靜遠笑著抱起他,“你怎麼知道我是三舅舅?”
“娘說三舅舅是大東朝最聰明的人,果然三舅舅一眼就認出兼明來了!”風兼明小腦袋紮在寧靜遠的懷裡揉了揉啊,揉得寧靜遠心花怒放,也就沒去想按小傢伙的話說,若沒認出來可就是愚笨了。
“哈哈,七妹,你這小傢伙可比你小時候會說話。”寧靜遠抬手捏著風兼明的小鼻子。
“確實。”一旁白意馬點頭,“七妹小時是金口難開,還特別不喜歡叫人。”
趴在寧靜遠懷中的風兼明聞言,眨巴著眼睛望著白意馬,然後伸出手,“五舅舅。”
“小傢伙知道我是五舅舅啊。”白意馬伸手從寧靜遠懷中抱過風兼明,“你娘是怎麼教你認五舅舅的?”
“娘說五舅舅是大東最博學的人。”風兼明先吧唧一口親在白意馬的臉上,接著小臉兒微皺,“兼明看著五舅舅就想到滿屋子怎麼背也背不完的書。”
“哈哈,看來怕背書這一點跟你娘小時候一樣。”白意馬笑呵呵地伸指刮了颳風兼明的臉蛋兒。
“可不。”華荊台聞言接道,“七妹小時背不出書來,每次都是哭喪著臉看著四哥,看得四哥心軟了,就去向玉師傅求情寬限一日,回頭再幫她背書。”
“呵呵……”風兼明傻笑著扭頭去看風獨影,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說,原來青州百姓眼中威若神明的青王小時候也有這麼一遭啊,接著就向華荊台伸出手,“六舅舅,兼明也要抱抱。”
華荊台伸手抱過風兼明,抬手搓揉著他的小腦袋,問:“說吧,你娘是怎麼編排你六舅舅的?”
風兼明一邊努力在華荊台的大掌中抬起腦袋,一邊道:“娘說,比廟裡的菩薩還要金光閃閃的肯定就是六舅舅。”他說完了眼睛瞅著華荊台肩膀上的豹頭金臂環,“六舅舅,這只豹子真威風!”瞅完了豹環,眨巴眨巴看著華荊台,亮晶晶的眼裡滿是期待。
華荊台頓時就想起小時候搶了風獨影半隻包子後被她咬的那一口,真是血淋淋地痛啊!可這會兒——和這雙跟風獨影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倉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疼痛,最後只能咬牙摘下手臂上戴了多年的臂環,“來,威風的小豹子當然要給我威風的小外甥戴!”
“嘖嘖嘖!六哥竟然把金子養人了!”南 片月抬手撐在額頭上望著天,“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吧?”
華荊台瞪他一眼,“送我外甥,我心裡樂意!”
“謝謝六舅舅!”風兼明歡快地接過臂環納入懷中,然後從華荊台身上滑下,撲向了南片月,"小舅舅!兼明一直想去找你玩,可就是商州太遠了,娘不給我出門,還以為得等我長大了才能去商州,那時才能見著你呢。”
南片月見小外甥獨獨就說要找他玩,可見是另眼相待,頓時喜笑顏開,一把抱起扛到肩上,拍著他的小屁股問道:“兼明為啥要找小舅舅玩呀?”
“因為娘老指著我的鼻子罵’你怎麼比你小舅舅還淘氣搗蛋‘,所以我一直想找小舅舅啊,要是跟你一塊玩,說不定我娘就不罵我了。”風兼明一派天真地道,童稚的眼神瞅著南片月,似乎在說,我娘罵的肯定就是你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