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風獨影只是抬指輕輕撫摸一下玉珮,然後指尖施力,頓時玉珮外包的銀皮脫去,鑲嵌如一體的黑、碧、白三色美玉分開,那剎那如同剖開了心,鮮血淋漓痛不可當!可她手指穩穩的將分開後形若半月的黑、白環玉收入懷中,然後拈起那橢形的碧玉,拔去頂端的玉塞,然後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金色藥丸,未有絲毫猶豫的喂久遙嚥下。
“將軍……這是當世僅有的“蒼涯鳳衣丹”。”身後是杜康的嘆息。
她如若未聞,扶久遙坐起,在他身後盤膝坐下,閉目凝神,一手按他胸前,一手抵他背心,以內力助他化開藥力。
也不知過去多久,當風獨影再次睜目,入眼的便是身前靜靜矗立的東始修、皇逖、豐極、華荊台、南片月,看著她的目光欣喜而複雜。
她仰首,沖幾兄弟緩緩綻開一朵笑容,淡極的清,炫目的美,如同冰花於夜空悄然開放。
“大哥,久遙於我兩次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已與他結成夫妻。”
話落之際,多年前玉師為她批命時的話語劃過耳際“……情殤成劫,禍無邊。”剎那間靈台空明,一片虛無寧靜。她擔心了許多年的事,終於還是應驗了,原來無論怎樣她都躲不過命運。
她的目光自幾位兄弟面上掃過,也無波的看了豐極一眼,然後靜靜的注視著東始修。
當風獨影的話落下,幾人如遭雷擊,個個呆立當場。爾後回神,皇逖緊緊看住東始修,準備隨時撲過去抓人,華荊台、南片月則擔憂且不忍的看著面色慘白如紙的豐極。
也許是這一場出人意料的戰爭讓人疲憊。
所以,儘管東始修眼中浮現震動激烈的情緒,仿若下一刻便會瘋狂失控,可是自始至終,他只是靜靜站著,看著風獨影,任千刀萬刀自心頭碾過,不曾有絲毫的晃動。
而豐極,從他看到風獨影起便一直看著她,明明那麼近,近在咫尺,可又那麼的遠,如海天之隔,欲開口,可胸膛至咽喉如被烙鐵在滾烙著,痛得無法成言。
那一刻,久羅山上,化作安靜的黃泉,窒息的死寂。
六兄妹就那樣在那血色修羅場中站著坐著,直到天邊升起旭日,為這血色地獄鍍上緋色紅光,彷彿是天際灑落的佛光。
豐極抬眸,仰望天邊血紅的朝日。一切都結束了……可煉獄之苦才開始。他恍然一笑,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四哥!”身旁的華荊台、南片月趕忙扶起他。
皇逖飛身掠至,探過他的脈象後,抬掌運氣連拍數個穴位,才抬頭道:“內傷不輕,又氣血耗損過甚,回去需得調養數月,否則……”他沒有說完,輕輕嘆息一聲。
從小到大,最不讓人操心的是這個四弟,可有時候最讓人不放心的也是他。家族慘劇令他自責甚重,養成事事求全之性,太過苛刻自己了。就如今日,為保兄弟及諸將士,以一己之力對付術法遠勝於他的敵人,最後更是以命相搏迫得那人失足墜山,可他自身的損傷……卻也是陪了半條命了。
風獨影跪坐原處,膝上枕著死活難料的久遙,遙遙看一眼昏迷過去的豐極,一瞬間鳳目裡霧氣氤氳,唇角卻微微一彎,浮一朵悲喜難辨的笑。
沁涼的晨風拂過久羅山頂,傳送著一道冷徹威嚴的聲音:“傳旨:與鳳影將軍裡應外合蕩平久羅妖匪,收兵回朝。”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是久羅山頂最後的話語。
下卷——江山都老·看鬢方鴉
十、德音莫違1
元鼎三年十月十六日。
休整了幾日後,東始修即下旨起程返回帝都。
這一戰,皇帝親率大軍掃除了久羅山頂住著的妖匪,頡城的百姓非常的感激他們的陛下,紛紛自發相送,直送出城外十數里遠。
行軍數日後,大軍隊伍裡的一輛馬車引起了士兵們的注意。
許多天過去,卻不見車中有人出來,每日裡風將軍的侍衛杜康都要出入數次,可風將軍明明騎著馬在前邊呢。以杜康的身份,能得他侍候的屈指可數,可豐太宰雖是坐馬車,可他的馬車行在前邊呢,而陛下與其他幾位將軍也都是騎馬,就不知這輛車中坐著的是何人,要勞杜侍衛親自侍候。
帶著這樣的疑惑,這日大軍紮營休息時,便有些士兵聚在一塊,猜測著車中人的身份,可大家誰也不知道,偏偏每次紮營林息時也不見車中之人下來,讓人好一窺真貌。
士兵們猜來猜去沒個結論,也無人敢去求證,於是片刻便散了。
當日,暮色朦朧裡,士兵們都圍著篝火用膳時,卻有一道人影悄悄的走向馬車,可是他才到達車窗前,正要拉開車窗看一眼時,身後傳來問話聲:“你在此幹麼?”
那人頓時僵在那,一動也不敢動了。
“轉過身來。”身後的聲音顯然是常年下令的,自有一種不容人反抗的威嚴。
那人慢慢轉過身,忐忑不安的看著風獨影。
風獨影鳳目冷冷掃一眼那人,看其模樣可知是一名十夫長,“回答本將!”
那十夫長目光不敢與她相對,只垂著頭嚅嚅道:“屬下…屬下只是有些好奇……”
風獨影神色未變,只是眼眸裡閃過一抹光芒,看著那名十夫長,微作沉吟,然後平靜的道:“你想知道這馬車裡是何人?”
那十夫長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只是垂頭站著。
風獨影面上浮起一抹奇異的笑容,“本將告訴你,這車裡的是久羅遺人。”
十夫長一震,還不及反應,風獨影已冷聲叱道:“還不退下!”
“是!”十夫長如釋重負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