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一片狼藉,浴室裡也是一片狼藉。最後連行李箱也沒全打開,原封不動地撒在地上,這回連趙清閣也不想收拾了。她背靠在床上,支使剛擦完面
霜從浴室出來的薄某人去開窗戶,薄玨不去,嘻嘻哈哈往她身上一撲,趙清閣順手就照著她的屁股來了一下,斥道:“還不快去?”
薄玨長嗅了一口空氣,眯著眼睛衝她色情的說道:“都是你的味道啊。”
趙清閣:“……”
這個混帳玩意兒!
薄玨覷著她行將發作的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陰鬱臉色,趕緊一溜煙兒跑到窗邊開窗子,打哈哈道:“夜裡風涼,吹吹風挺好的,免得晚上睡覺熱。”
趙清閣肯定自己不是錯覺,那個“熱”字從薄玨口中說出來,好像就飽含了一層別的意思,熱熱熱,熱她個頭。薄玨神色輕松,蹦蹦跳跳地過去,伸手就想去抱她腰:“要抱抱。”
趙清閣腰身一挪,完美閃避了她的雙手,光著的右腳毫無征兆地踹向她的腰側:“一邊兒玩去!”
薄玨給她踹得一個趔趄,往後倒退了幾步,這居然沒耽擱她長久訓練中的應激反應,反手便箍住了對方的長腿,一拉一拽,趙清閣沒防備之下被她從床上直接帶飛了起來,拖到了床沿,睡裙掀起了大半,裙底春光一片,
薄玨也沒料到,訥訥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條件反射。”手卻忘了放開。
這還了得?!
趙清閣手在床沿一撐,借力在空中轉身,借著旋轉的力度把腿從薄玨手中解救出來,緊接著一記掃堂腿裹著勁風衝薄玨面門襲來。
薄玨一矮身避過:“哎!等等……”
天啊,誰來告訴她為什麽同居的第一天晚上會打起來!
趙清閣要借機把剛才薄玨佔的口頭便宜全都報復回來,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她順手抄起床頭櫃未出鞘的匕首,一聲清吒,匕尖疾風般點向薄玨的喉間。
薄玨不慌不忙地略微一側身,匕尖貼著她的鼻翼擦過,她用力一嗅,似乎還能聞到趙清閣指上沐浴露的清香,這可是她剛才仔仔細細一根一根手指洗過的,嗯……
她突然面泛桃花,趙清閣就算不知道她具體想了些什麽,也能確定一定沒有在想什麽正經事情,當即咬了咬牙,再不留情面,將自己半身之力都壓到了匕首之上,破空之聲幾乎有些尖銳了。
薄玨心思壓根沒放到這方面來,躲都來不及躲,隻好不躲不避,準備硬扛下來,一會兒受傷了還能討個乖裝個可憐,左右不會吃虧。那把匕首卻硬生生止在她身前半寸的地方,仿佛空氣中有股看不見的力道牢牢抓住了趙清閣的手,不讓她前進半步。
薄玨:“……”
她想起了以前在《契子》那本書上看到過,有一條說契子不能抱有傷害意圖攻擊契主,看見趙清閣怔愣地看著自己的右手,眉宇間都漫上了一層陰影,薄玨想也沒想便奪過她手裡的匕首,往自己肋間戳了下去,這一下用了狠勁,她忍不住咬牙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聲。
趙清閣一把搶了回來扔到一邊,罵道:“你腦子進水了嗎?沒見過自己戳自己的。”
薄玨撓了撓後腦杓,小心道:“我不是怕你生氣嗎?”
趙清閣看著她,表情看不出喜怒,反問道:“我為什麽要生氣?”
薄玨囁嚅道:“因為……因為……”
“因為我沒辦法打你而生氣麽?”趙清閣抬手又敲了她腦門一記,一聲悶響,聳肩道,“你看,還是可以的。”
薄玨松了口氣:“你不生氣就好。”
“還沒那麽容易生氣,”趙清閣隨口說道,轉身走開,重新坐在了床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等薄玨站在她跟前又說:“躺下,脫衣服。”
薄玨面露羞怯:“這個……”
趙清閣危險的微笑:“看傷口,再想些亂七八糟的你就給我滾出去。”
薄玨:“哦。”她剛坐下又彈了起來,兩隻手抱住了自己,“其實沒傷到哪裡,不用看了!”
趙清閣靜靜地瞧著她。
薄玨這才扭扭捏捏說了實話:“我沒穿內衣的。”
“嗯?所以?”趙清閣坦言說,“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居然這麽怕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身體?你不是天天恨不得我剝光你嗎?”
“但是剝光了放那裡晾著就不好了,你說是吧?”薄玨意有所指地衝她眨了眨眼,“好比看傷口。”
她心情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很好,將裙子直撩到胸口以下,大喇喇的給她看,說:“看吧,真沒什麽傷口,就是剛戳那一下疼了點,過後就好了,沒事的,別擔心。”
趙清閣淡淡說道:“誰說我擔心你了?我是怕匕首戳壞了,剛換沒多久的。”
薄玨轉頭看向被遠遠扔到沙發上的匕首,被她這一番“睜眼說瞎話”震得耳朵疼,同時又為趙清閣這麽明顯的關心取悅了,她把裙子放下,緩緩坐在了趙清閣身邊,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薄玨的手其實不像她的人那麽熱烈,反而有些涼意,指腹輕移帶來的觸感很是舒適,她懂得什麽時候可以大膽放肆,也知道應該什麽時候且該用何種方式來表達她滿腔滿腹即將溢出的情意,不是火熱的四肢相纏,也不是濡沫的唇齒相依,而是簡簡單單的牽手並肩而坐。
趙清閣是個很慢熱的人,縱使心底藏著一團火焰,上面也籠著一層又一層厚重的冰山,常人不可窺見此中一二,需得有一個極有耐心之人,有耐心還不夠,她還要有足夠的熱量,飛蛾撲火的決心,才可以徹底粉碎她深重的防備。她雛態期已經做好了孤獨終生的準備,誰知半路殺出來個薄某人,糾糾纏纏地居然到了互許終身的地步。
所幸,她喜歡的樣子,薄玨都有。
只是薄玨永遠無法想象到,其實自己在對方眼中,比她自以為的還要好千百倍。
兩人在床沿安靜地坐著,誰都不說話,但一切已在不言中,時間流逝得不知不覺,窗外的樹枝被風吹得撲簌簌輕響,月影也隨之搖晃起來。
趙清閣拉著薄玨的手往床裡挪,關燈,並排躺下:“我們該睡覺了。”
薄玨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裡望著她。
趙清閣湊過去,兩人相視一笑,接了個甜蜜的吻。
“晚安。”
“晚安。”
一夜無夢。
嚴苛的生物鍾在第二天早上準時把兩個人叫了起來,薄玨第一時間就是去看枕邊的人,正對上一雙尤帶迷蒙的灰色眼睛,她瞬間便化出一抹柔軟得像是雲朵的笑:“早上好。”
趙清閣側著頭,被她洋溢的喜悅感染,不由得溫柔地勾起唇角:“早上好。”
聽聞地球星神話裡有個愛神叫做丘比特,薄玨此刻的感覺就像是故事裡說的,被愛神的金箭射中,整個人被那種強烈的愛情衝得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傻笑什麽?起來訓練了。”趙清閣還是不習慣她太過熱烈的目光,揀過昨晚準備好的衣服,背對著她開始換,她突然停下了動作,隻粗粗套上了背心,從床頭把自己的終端摸了過來,衝薄玨不懷好意的笑道:“我這裡有張照片。”
薄玨沉迷美色,隨口問道:“什麽照片。”
趙清閣從相冊裡翻下去,投放在薄玨眼前,說:“你還記得嗎?”
一個隻穿著內衣褲的女人搔首弄姿的照片一閃而過,著實蠢得不能再蠢了。
薄玨:“!”
她伸手便要去搶,趙清閣大大方方讓她搶,道:“我還有備份,不止一份,你刪吧。”
薄玨抱著枕頭泄氣道:“我當時年少輕狂,一時腦抽拍了這個照片,你還留著它幹什麽?以後我要是成了將軍,這妥妥的就是黑歷史,萬一傳出去我不要做人了。”
趙清閣不以為意:“敢作敢當,才是軍人本色啊。”
薄玨隻好說:“那你收好,沒事睹物思個人什麽的,千萬不要不小心給別人看到了,我丟臉事小,你親親媳婦兒被人看光光才事大。”
趙清閣彎腰拍了拍她的腦袋:“乖,我最多每天拿出來給你看一遍。”
薄玨:“……”
臨出門前,薄玨不死心地問了句:“真的不能刪掉嗎?”趙清閣扯了扯嘴角,回了她一個假笑。
一起進行完早間訓練,去食堂吃過早餐,薄玨把趙清閣送去上課場地,第一個把“嫂子”這個稱呼叫出來的司徒小兔遠遠就朝她招手,氣息雄厚地嚷道:“嫂賊!”
薄玨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邁步走了過去,手掌大力按上司徒小兔的肩膀:“聽見了,大兄弟兒!”
司徒小兔一米八五的身高被薄玨按得一邊身子直往下壓,扭頭向趙清閣道:“老大你也不管管她?”
趙清閣聳聳肩膀:“她是我契主,我怎麽管得了她?你自己向她求饒吧。”
司徒小兔從善如流地討饒:“嫂子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不該這麽叫你,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薄玨松開他:“不,你還得這麽叫。”
司徒小兔瞪大了眼睛:“那你剛剛——”
薄玨眯著眼睛笑:“我樂意。”
司徒小兔:“你——”
薄玨手一撐,借著司徒小兔這個人形支柱,凹了個飄逸懶散的造型,兩指在額前軍帽邊沿一飛,“再見,下午放學我來接你。”
趙清閣拒絕:“不,我去接你。”
薄玨“唔”了一聲,笑道:“雖然我很想你來接我,但是我下課比你早,客觀事實擺在這裡。好了不說了,教官該到了,我先走了。”
下午五點半,薄玨準時出現在趙清閣的訓練場,同學們圖新鮮照樣起哄了一陣,被二人無視掉,今天付樂和炎櫻沒有和她們一起去食堂,因為林箋約了她們倆。
在這頓飯以前,乃至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們都沒意識到,這是她們在禦天見到林箋的最後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