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截獲林箋的郵件並不是偶然,而是職責所在。薑寒在和她合作的一開始沒有多信任她,直到她接受情報工作,從中間截獲了很多不利於他的言論,後來便逐漸讓她把關天宿星的網絡服務器。凡是不合適的一律攔截,盤查發信人的身份,由薑寒再派人去處理。
薄玨料到軍部網絡一定都掌握在薑寒手裡,才對蘭馨囑咐讓她不要通過終端聯系她,包括席賢那裡,都是通過線人面對面聯系,務必將消息封鎖在他們幾人的范圍之內,所以才讓林箋親自加密發送。
洛珂本來應該阻止這封郵件的,但是她認出來了對方,理智和情感產生了偏離,最後還是選擇放過去了,就當是還債吧。
維多利亞裝修風格的房間裡,洛珂坐在床上,電腦擱在腿上,手在鍵盤上猶豫了幾秒,發過去了第一句問候。
——你在哪裡?
——你是誰?
林箋心裡哼道:叫你耍我,看誰耍得過誰。
——我是洛珂。
——那個通緝犯?
洛珂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住了,後來那句“我找了你很多年,她們都說你死了,我差點就信了”被逐字刪除,她打開網頁潛進了軍部的內網,看見自己的頭號通緝令仍然置頂著,鮮紅的三個大字就印在她照片的抬頭。她一貫以能夠成為軍部忌憚的對手而自豪不已,此刻卻忽然覺得有些刺眼。
林箋正因為刺她而開心著,那邊卻沒有了回應。
生氣了?
林箋敲下三個字,又一個一個的刪除了。生氣了最好!
右下角彈出了一個新郵件的窗口,是柯蘭發過來的,顯然他已經看完視頻了,讓薄玨幾人去流雲賓館見面。
林箋從椅子上跳起來,匆匆敲下一行“我有正事去忙,不和你說了。”就清除了所有的消息跑出去了。
薄玨在病房裡陪趙清閣,對方依舊昏睡著,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她臉上卻絲毫不見悲傷,反而是罕見的滿足和安寧,貼著對方手背的臉上一直含著淡淡的笑意。
林箋覺得她每天這個時候看起來都有點瘋瘋癲癲的,像是刺激過度,直接得了幻想症。但一出病房就正常得很,說話做事井井有條的。
雷打不動地呆了半個小時,薄玨在病房外見到林箋:“柯蘭中將回信了?”
林箋道:“回了,明天下午三點,在本市的流雲賓館見面,他來找你們。”
薄玨道:“你就不要去了,和林朗呆在這裡,免得打草驚蛇。”
林箋:“我知道的,反正有事你們說話。”
薄玨回頭看向病房,沉吟道:“得盡快把趙清閣轉移出來,不能讓她一直落在薑寒手裡。我倆先前買了一座山,這麽多年過去了,房子和配套設施應該早就建好了,一會兒我就去跟薑寒請求,讓我和趙清閣離開這裡。”
林箋緊張道:“你離開了我怎麽辦?”
薄玨斜她一眼,道:“你有林朗這個護身符在還怕什麽?薑寒誰都敢動,就是不敢動你,放寬心吧。再說不是還有付樂她們倆嗎?保護你一個還不是綽綽有余。”
“你要走?!”薑寒從辦公桌後抬起頭,對薄玨提出這個消息感到非常驚訝,“最起碼要等到程序修改成功,表彰大會過了再離開吧,你應得的榮譽還沒有拿到呢。”
薄玨真情流露道:“元帥,我契子如今長睡不醒,你覺得我還有心情去領軍功嗎?如果元帥容許,我想提前退伍,專心在家服侍趙清閣,說不定有讓她蘇醒的機會。”
知道原本那件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薄玨此舉,正中薑寒下懷。他心頭高興,台面上卻仍是假惺惺地多加挽留:“現在軍中像你這樣的少年英才應該不多了,少了一個趙清閣已是極大的損失,退伍之事不要再提。”
薄玨懇求道:“元帥!”
薑寒露出為難的神色,他頓了一會兒,道:“我們倆各退一步吧,我準許你帶趙清閣暫時回去休養,但是保留校官軍銜,一旦起戰事,你要響應國家的號召,立刻投入戰爭,表彰大會你也必須出席,順便把趙清閣的榮譽一塊兒領了。”
“是!”
薑寒輕輕拍了一下額頭,道:“我差點給忘了,聽說你的新居是在山上,你一個人恐怕不夠,我會多派一支衛隊過去,保護你們的安全,你可以當做是自己的警衛兵使喚,不用客氣。”
薄玨裝作聽不懂似的,恭敬道:“謝元帥!”
名為保護,實則是監視,雖然和計劃有一點偏差,但一支衛隊總比在他的大本營好解決,總算是把趙清閣弄走了,往後再有什麽事自己也能放開手腳了。
第二天下午,薄玨三人以出去玩耍為由離開了基因研究中心,流雲賓館是本市最為高檔的賓館之一,建在建築密度小的流雲湖畔,約定好的4408號房間,更是在背湖的那側,幾個人沒走正門,從打開的窗戶跳了進去。
她們來得有點早,柯蘭還沒到,但房間裡有人,是個有點眼熟的男契主,薄玨調動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上前一步問道:“你是柯蘭上將的副官?”
那人道:“正是,我姓劉,叫我劉副官就好。將軍有點事要處理,請你們先等一下。”
三人對視了一眼,薄玨道:“好的。”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幾人也沒閑著,一直在向劉副官打聽前線的戰事,戰線已經開始收攏,再有個一年半載,應該就能把那群死磕在邊境的外星人給趕走了。
四人就如何對付最頑固的井宿星人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柯蘭拿了房卡開門,探頭一瞧,調侃道:“嗬,這麽熱鬧?跟我也說說?”
三人立刻站起來,手貼眉峰,恭恭敬敬地敬禮:“將軍!”劉副官兩步跨到他身後站著,替他將身上披著的大衣脫下搭在手上。
柯蘭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發給我的視頻我看過了,薑寒那老小子的確做得不地道,但是總的來說也是為了天宿的未來,他的擔憂不無道理。征服是天宿人的天性,遲早要為了更多的資源去征服更加遙遠的星球。靈魂牽引不該作為禁錮我們腳步的東西存在,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征服,我們也需要探索宇宙的奧秘,前往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
薄玨睜大了眼睛,她萬萬沒想到,柯蘭居然是站在薑寒那邊的,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坐以待斃了?就算他們能夠阻止薑寒又如何?下一個上位者自然是柯蘭,和他沒有任何分別!
薄玨嗓音低啞地道:“既然上將不同意我們的計劃,為什麽還約我們今天到這裡來?”
“為了逮捕你們啊。”柯蘭輕飄飄地說,“劉副官。”
“到!”
薄玨三人趁機往後退,就要從窗子翻下去,柯蘭卻莫測地笑了一下,話鋒一轉,道:“去給我們泡壺茶來。”
“是。”
三人:“……”
柯蘭道:“坐。”
他滿臉的絡腮胡子笑得和善極了,問:“為什麽會選擇來找我?”
薄玨道:“因為我們沒有別的人可信了。”
“那我剛才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把你們唬得要逃,怎麽解釋?”
“但我們現在還坐在這裡。”
柯蘭嘬了一口剛倒上的茶水,沉吟了一會兒,道:“其實我剛才的話也沒說錯,解除成人儀式可能會帶來的後果不可預料,如果契主失去疊加的力量的話,天宿星的戰力會大打折扣,一旦敵人反撲,我們沒有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薄玨反駁道:“以前的人沒有力量疊加,不也一樣能打仗嗎?我就是從三千年以前過來的,三代孤星是通過直接殺死對方發育的,戰力不比我們差很多。還有那些契子死亡了的契主,不照樣厲害得不行嗎?遠的不說,你就看看前任元帥,徒手捏碎一架直升機。可見解除成人儀式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壞處,薑寒是在為自己的行動找借口,上將你怎麽這麽容易掉進他的圈套了呢?”
柯蘭眼睛睜得銅鈴大,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對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我契子半點武力值沒有,我不是照樣統帥全軍嗎?”
薄玨第一次從他嘴裡聽說契子這個詞,忍不住好奇問道:“上將,你契子是誰啊?”
柯蘭說:“你想知道?”
薄玨殷勤地點頭:“對啊對啊。”
柯蘭衝她眯眼笑了一下,變臉道:“想得美!小崽子,給你知道了,還不得把她拐到你陣營裡去。說正事了說正事了,要怎麽安排?”
四個人腦袋低下來,湊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圈。
那天上午,林箋和薄玨說完話後,去找林朗玩了一會兒,回房間才發現電腦上多了一行消息,顯示是一個小時以前,是洛珂發過來的。
——如果我不是通緝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