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薄玨事先商量好的?怎麽也沒有提早告訴我一聲?”席賢的話是責怪的,語氣卻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長舒了口氣,語帶讚賞道,“這孩子還真是敢兵行險招。”
校長笑了笑:“不算是提前商量好,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她想幹什麽,她只是事先請求我如果出什麽意外,一定要保住她們的命。通訊裡怎麽可能說的那麽詳細?不過她還真是嚇了我一跳,我要是沒救回來,這輩子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席賢順毛誇道:“你可是星河的高材生,救兩個剛成年的學生不是輕而易舉麽?”
校長按著自己領口的領帶,做出一副繼續洗耳恭聽的樣子。
席賢清了清嗓子,說:“你高大帥氣英俊威猛,真誠勇敢,果斷善良,對學生有責任心,對我忠誠又溫柔,我仔細想了想,整個天宿星就沒人能比得上你啦。”
然後他後背陡然一沉,校長跳了上來。
席賢連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下去,有學生在呢。”
校長:“沒事的,也看不了幾天了。”
席賢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左世志那個學生的事?”
“你覺得壁空出了這麽大的事,我這個校長能推卸責任麽?天宿的法律明文規定要保護好每一個雛態,現在居然有學生敢強行結契,這件事情我已經上報了,軍部的裁決很快就會下來,最輕革職,嚴重了說不準要關監獄。”
“不至於那麽嚴重吧?”
“誰知道呢?你先背我回辦公室,以後我就不是校長了,得靠著席醫生養呢。”
“要是真的革職,我們就離開學校吧,”席賢皺著眉頭說,“反正你離開學校我也待不下去,去租個鋪子,天元網開個小店面,能過日子就行。”
“賣什麽?”
“賣花草?我還有點研究。”席賢提議說。
“是個好主意,你種了我幫你拔怎麽樣?”
“不用,你就在門口拉客好了,到時候我給你腦門上戴個大花環。”
路上的學生們驚訝地看著瘦弱溫文的席醫生背著人高馬大的校長一步一步往辦公大樓走去,還時不時爆出校長的哈哈大笑聲,大家都知道校長和他的契子感情很好,卻從來沒見到這麽明目張膽的秀過。
一時間在學生間傳得沸沸揚揚,當日“校長與其契子校園調情虐煞雛態”便上了壁空的今日頭條,而一周頭條則是“學生相攜跳塔,校長力挽狂瀾”,校長看到新聞的時候還調侃說自己走之前能火一把也是不枉來一趟壁空。
相比於這邊的熱火朝天,此時另一條新聞的兩位主人公,氣氛卻相當沉寂。
趙清閣在前面走,始終都沒回頭看過一眼,薄玨也不敢亦步亦趨的跟著,隻好通過精神力掌控她的行蹤,走一段停一段,保證不會出現在她的視線以內。
趙清閣一路走到了訓練館,推門進去。
這裡已經做過初步的清理,有的地方由於血跡太深暫時沒有褪去痕跡,她繞著中央場地走了一圈,時不時的停下查看,最後繞到了左邊的格鬥室。
薄玨心裡一緊。
這間格鬥室比外面更糟,牆上的凹洞、地上的匕首插痕、斑駁的血跡,混亂的記憶一湧而來,趙清閣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卻強迫自己睜開眼去看,她眼睛充血,半透明的眼睛暈出異樣的紅,最終奪門而去。
她手指在格鬥機器人的設置上不停的上調數值。
滴——
機械音發出機械的警告。
——目前數值已超過你身體承受能力,是否繼續?
是。
——目前數值已達到十倍,有嚴重危險,是否繼續?
是。
——目前已達到最高數值,根據律法規定,不能再為雛態上調數值。是否啟用危險警告?選擇是,系統判定你已受到重傷將自動停止攻擊,選擇否……
否。
啟動。
趙清閣一拳就被打飛了出去,嘴角流出血來。
手肘在地上一撐,重新來過。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冰冷的機器人以異乎尋常的速度不斷的打擊著面前人的最脆弱之處,趙清閣毫無還手之力,就算僥幸命中,系統也會判定為力度不夠而毫無損礙。
她再一次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酸痛不已,面對機器人毫無溫度的鐵拳砸下來,只是睜著眼看,無動於衷,甚至嘴角微微彎了起來。
身體卻陡然一輕,一雙手臂將她凌空抱起,躲開了致命的一擊。
那人將她放到一旁,轉身面對機器人,一套流利的招式打出去,機器人頭頂紅燈亮起,不動了。
薄玨在她身邊蹲下,啞聲說:“席醫生想請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她說你,而不是我們,就好像刻意把自己摘出來了一樣。
趙清閣沉默的站了起來,首先走了出去。
巨大的轟鳴聲從頭頂傳過來,趙清閣單薄的身體被風吹得飄搖,薄玨立刻上前一步擋在了前面,同時眯眼看了一下,艦體上明顯的黑鷹標志,那是軍部的飛行器。
……
在天宿星,雛態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小事,更何況出的還不是小事,壁空有雛態被強行結契這件事很快報到了議會,委員們當天就召開了議會會議。
寬大的長條會議桌上。
“我提議,這名學生應該被判處死刑。理由是行為太過惡劣,雛態一直是我們天宿星保護的重中之重,成人儀式是我們民族成年的重大儀式,有人竟敢同時挑戰這兩項法律,不嚴懲以何正律法綱紀!”說話的是一名粗眉大眼的軍部將領,他第一個拍案而起。
“我反對。”一名戴眼鏡的委員慢條斯理的說,“柯蘭中將,我佩服並尊重您對律法的堅持。但是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犯罪的人到底是誰,他是一名雛態,雛態死亡是會魂飛魄散的,面對雛態,一切法律都應該有所轉寰。”
柯蘭中將刻意掐著嗓子說:“馬裡委員,我知道你我政見不同,但是您不必在這種時候打壓我吧。”
“我讚同柯蘭中將的提議。”另一名委員開口了,他是軍部的另一位高官,柯蘭朝他眨了下眼,心說不愧是好哥們,這種委員繼續說道,“摒除我與他的私交不說,我們對於成人儀式有著明確的規定,私自舉行已經是違法行為了,往年有多少學生因為私自舉行成人儀式而將匕首插在了對方心口,導致轉世重回,更甚至,在結契以前就被刺入心口魂飛魄散。相比來說,強行結契的嚴重程度已經遠遠超出私自相約舉行,各位有沒有考慮過,如果結契成功,毀掉了另一個雛態,到時我們是應該懲罰這名契主,還是因為契子不能離開契主這個原因而放過他呢?一旦這種風氣蔓延開,什麽後果,在座的諸位,不用動腦子也能想象到吧?”
“我反對!我和馬裡委員持相同意見,不管他犯了多大的罪,都是一個雛態!統計數據表明,不管我們這些年怎麽周到的保護雛態,出於天災、人禍、戰爭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天宿的人口總數比起建國初期已經銳減了百分之三十,所以每一個靈魂對我們來說都彌足珍貴,怎麽能夠親手殺掉一個靈魂呢!而且不知者雖不能說無罪,但我們的法律也確實存在漏洞,況且結契並沒有成功不是麽?既然沒有成功,他所犯的罪是不是就應該按照未遂處罰,只有造成後果嚴重到對整個國家產生不可逆轉影響的人,才能夠被判處死刑,這也是律法規定,不是麽?”
“所以把他關牢裡?關牢裡我們還要管他結契麽?如果不結契成年他還是一個雛態,最後不也會魂飛魄散麽?如果國家義務包辦結契,那麽懲罰的目的、律法的威嚴又在哪裡?”
“你強詞奪理!”
“你才巧言善辯!”
……
整個議會炸開了鍋,吵得熱火朝天,柯蘭中將擼起了袖子,馬裡委員揮起了瘦弱的拳頭,不停地有人在拍桌子,門口的衛兵悄悄捂住了耳朵。
空氣中一道寒光閃過,“篤”的一聲,一柄鋒利的匕首釘在了議會首位的桌面上。
在場眾人神色一凜,閉上了嘴巴,齊齊看向了門外。
“本帥支持死刑。”
元帥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尉官立刻幫她解下披著的黑色軍大氅,恭敬地跟在後面。
她的聲音比刀鋒更冷:“所有針對雛態的犯罪與叛國罪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