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玨:“我聽到了一段特殊的代碼,以前林箋跟趙清閣提過的。”
付樂提議說:“那這樣吧,你先回來補充能源,再派一撥人去她提示的坐標。”
薄玨拒絕:“救人如救火,如果不是緊急情況,她不會采取這種入侵的方法,一來一回太麻煩了,你直接派人去坐標點,我也直接去,能源在途中補給就好。”
“那好吧。”
張博放置好能量彈後,代表著薄玨的那顆白色光點竟然往另一個方向跑了,張博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巡航艦外,二十艘銀白色的戰鬥艦收到命令,從隊伍裡撤出來,艦頭調轉,重新潛入了黑暗中。
“小心!”
林箋還沒來得及抬頭,條件反射就抱著筆記本智腦來了個利落的側滾翻,抱頭臥倒,一氣呵成,旁邊的泥土炸得四濺而飛,在她頭頂下了一場泥巴雨。
“呸呸呸!”
林箋從泥塵裡鑽出一個腦袋,嘴巴不住的往地上呸著,口裡濃鬱的“鄉土氣息”揮之不去。
也不知道這顆小行星是怎麽回事,被鬼上了身怎麽的頭兩天吹風落雨下雹子,現在倒好,直接開始下炸彈了。
炸彈雨啊,人一輩子能見著幾次?起碼在今天以前,林箋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經歷,她理想的生活應該是一台筆記本智腦,一套立式書架,一個趙清閣,如果趙清閣願意的話,帶上薄玨也是可以的,彈性安排。
在連續三波炸彈雨後,林箋也數不清自己暗地裡罵了多少回靈魂之樹了,她泥鰍似的往一塊巨石底下一縮,頂著烽煙打開了手上的智腦,她自己都快掛在這裡,只有求救這一條路,就算是模擬,死到臨頭誰想死啊。
這是第一百二十七次求救了,之前發出去的訊息都仿佛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林箋不由得懷疑起來,依照她模擬的小宇宙代碼,這種孤軍奮戰完全是不可行的,把後勤系扔在孤島更沒有任何模擬的實際意義。
除非開發這場模擬的人是個傻子,傻子還不夠,估計是個從靈魂之樹上結果的時候就被蟲子蛀了的果子。
但是無論怎麽說,傻子設計的程序現在把他們坑在這裡不能動了。
“林箋,有回應了嗎?”一個成人在她耳邊大聲吼,炮火裡的聲音被稀釋得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箋眼睛鎖住屏幕,一張臉早就花得不成樣子,隻一雙煙灰色的眼珠亮得驚人,她抬眸看了這位成人一眼,又低下頭去,眉頭皺了起來。
第一百二十八次求救,依然失敗。
一塊土石嘰裡咕嚕從腦袋頂上滾了下來,林箋身體一輕,被一個成人單手抄了起來夾在腋下。
他健步如飛。
“快,帶雛態轉移!”
林雛態隻好在顛簸中摟緊了自己的智能筆記本,把自己當成了一塊無知無覺的木頭。
四下看看,和她一樣待遇的雛態不止一個,頓時心裡平衡了起來。
突然,她後背陡然被一股大力壓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很快又恢復輕盈,靈魂的藍光縈繞著她,當成是最後的護盾。
林箋一怔,歪著頭緩慢的眨了一下眼,還沒等她琢磨出一點滋味來,後來的成人一言不發的把她拽起來,繼續往前跑。
那個成人死了,替我死了。
林箋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她第一次睜眼仔細地看著她的同學們,成人拚了命的把雛態護在自己尚且稚嫩的羽翼下,一個一個的藍色靈魂從身邊飛走,飄到半空,漸漸、漸漸的消失不見。
他們想的是什麽?是想著這只是一場模擬,所以死了也沒關系嗎?在彈片嵌進身體、瞳孔隻映出一片烽火的時候,他們還記得這只是一場模擬嗎?
百分百的痛感和敏感度讓這場模擬顯得太過真實,所以死亡也那麽真實。
“哎你——”
林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開了那個已經負擔過重的成人,自己用雙腳發了狠的奔跑起來,跟上前面同學的腳步。
……
林·灰頭土臉·箋趴在土堆裡,身上的沙堆了厚厚的一層,連腦袋也一並埋了進去,大而有神的眼睛賊精賊精的瞄了瞄頭頂,兩隻爪子在打開的筆記本鍵盤上不斷的敲擊著。
第二百二十一次。
求救終於有了回應。
“嗶——滴滴——滴——”
類似於地球星的摩爾斯密碼又有別於摩爾斯密碼,而且得到的回應雜亂無章,林箋耳朵都快長出二米長,愣是什麽玩意都沒聽出來,後來想通了,對面的人大概只是想傳遞一個“我收到了”的消息。
薄玨從飛船上下來見到林箋的時候,圍著她足足轉了三圈才敢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林箋?”
林箋咧嘴一笑,大黑臉上兩排小白牙格外的亮眼。
薄玨出其不意的抬起手腕,把這一刻永遠記錄在了自己的終端上。
薄玨不得不承認,她此刻是稍微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幸災樂禍的,一丁點兒,絕對沒有很多。
清點人數的同學小跑著回來了。
“報告!計算機系、雷達探測系、聲納技術應到106人,實到52人,陣亡54人,其中成人54人。”
薄玨輕輕應了一聲,高舉起手掌:“返航!”
清一色的雛態被分散到各艘軍艦上,林箋自然是跟著薄玨的,她自開始笑了那麽一下,後來便一直沉默,外加滿臉的“我現在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誰都不要打擾我”,薄玨也不怎麽敢和她搭話。
駕駛艙裡儀表轉動成了唯一的聲音。
“薄玨。”
“啊?”
“是你收到的我的求救訊息嗎?”
“是啊。”
“什麽時候收到的?”
“大概……六個小時以前吧。”
“什麽情況下收到的?”
“在我返航的路上。”
“返航的意思是,你曾經經過過那裡嗎?多久以前?”
“這兩天都在那周圍巡邏,我們的巡航艦就停在那裡,已經陸續收到很多同學的消息了,大家準備匯合以後再共商對策。”
林箋突然對上她的眼睛:“為什麽?”
薄玨眉頭一擰:“什麽為什麽?”
林箋還是問:“為什麽?”
薄玨依舊一頭霧水:“什麽為什麽?”
林箋垂下眼,喃喃地說:“為什麽?”
薄玨:“……”
麻煩自言自語的時候就不要看著她的眼睛好嗎?!她一走神,真是分分鍾要墜艦給你看的!
雖然薄玨不是很樂意,但是帶著林箋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替她找趙清閣,催眠的唾液作用早就過了,薄玨想著她應該會在指揮室的,不過還是多長了個心眼事先問了一句趙清閣在哪裡。
趙清閣:“我在休息室,林箋不是回來了嗎?”
薄玨:“哦。”
趙清閣:“哦?”
薄玨:“哼!”
也沒見她對自己這麽上心過啊!人比人真是要氣死人了!
連帶著對林箋也沒了好臉色:“跟我來吧!”
林箋縮了縮腦袋,自己何德何能,成為人家小情侶間爭風吃醋的銳器。
薄玨相當於一拳砸開了門:“請進!”
趙清閣站在床邊,被這一大動靜給震得一怵,不由得皺起了眉,隨口說道:“你幹什麽?”
先是無緣無故掛掉她的通訊,緊接著這是又要……拆房子?
薄玨硬邦邦的往旁邊一杵,下巴倨傲的抬起來:“沒幹什麽啊。”
趙清閣:“別鬧,去床上坐著。”
薄玨:“不要。”
趙清閣:“那你就站著。”
薄玨:“不要。”
趙清閣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透露出明顯的不耐,薄玨住了口,酸溜溜的看了她一眼,去床上坐著了。
趙清閣:“乖。”
薄玨低著頭:“哦。”
林·大燈泡·箋快被晾幹了,湊過來忍不住插了句話:“您二位?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趙清閣:“不用。”
她上上下下掃了林箋一遭,說:“沒斷胳膊也沒少腿,挺好,還以為你活不到一小時呢。”
林箋:“你說的是人話嗎?”
“非常是,”趙清閣恬不知恥地自誇,“還是美人說的話。”
林箋嘖嘖歎道:“你是薄玨上身了嗎?”
趙清閣突然轉頭說道:“薄玨,你能回避一下嗎?我和林箋有點要緊事談。”
薄玨:“我不能聽的嗎?”
趙清閣想了一下:“不是不能聽,還沒到聽的時候,我會錄下來,等以後給你聽。”
“那好吧,”薄玨乖覺地退了出去,然後將耳朵緊緊貼在了門上,整個人都恨不得鑲進門裡去。
確定薄玨出去以後,趙清閣才懶洋洋的往床頭一靠,非常“薄玨”的說道:“你說的是哪種‘上’身,早就上過了呀。”
“……”
林箋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好轉移話題順帶八卦:“你們倆什麽時候進入這種可以堂而皇之的吃醋和打情罵俏的階段了?”
趙清閣摸了摸下巴:“幾天前吧,但是感覺已經有很久了。”
林箋笑了一下:“看來我上次的規勸起到了效果。”
在趙清閣開口之前,她又搶著說道:“反效果也是效果,反正促成你下定決心了不是嗎?”
趙清閣頗勉強的點了一下頭:“行吧。”
林箋大概繼續八卦了一點東西,就正色道:“我找你其實是有正經事想和你說,希望你把所有系的指揮長們都叫去指揮室開個會,我有話要說。”
林箋拉開休息室們的時候,薄玨跟衛兵似的堅守在守門的崗位上,林箋走的時候還和她示意,半點都不逾矩。
她走了以後,薄玨就在門口站著也不進去。
“進來吧。”
薄玨腳後跟在地上磨蹭了四套華爾茲舞步,才“勉為其難”的進門,離趙清閣遠遠的,裝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幹什麽?”
趙清閣睨了她一眼:“薄醋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