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自然是尽地主之谊。黄大胆和许飞腾不愧是当地的豪强,手中的美味不少,便是熊掌这种稀罕物,都能送到餐桌上来。至于其余的叶家军将士,也得到了不俗的招待。本来叶渡是不想吃饭,想要早点回去的。但奈何折腾了这么久,将士们都有些饿了。而且人家一番好心,如果不接纳,多少有点埋没人家的面子。叶渡便耐着性子,赔了他们一场。不过这顿饭着实没白吃,席间每当叶渡问起东平郡的相关的事情,二人都能知无不言,而且作为地方上的豪强,他们知道的东西还真的不少,让叶渡收获不菲。尤其是关于河南道程家的部分,二人知道的还是非常多的。河南道程家跟叶渡一样,是武川镇出身,不过其祖父程度是个比较一般的人,为什么说比较一般呢?从北魏时,武川叛乱以来,其祖父每次出征,基本上都是以被俘虏为结局,但因为其丰富的战争经验,又往往能在活捉他的势力手下,成为比较出名的将领。最后天底下的国家,都让他跑遍了,也被俘虏遍了。这种事情看起来比较羞耻,但是其祖父在被俘虏过程中,也积攒了不小的人脉。最后于前朝时,成为朝廷收拢地方势力的主要将领之一,给程家积累了不俗的政治资本,而大乾兴起之时,其程家又以光速改头换面,替大乾减少了不少麻烦,所以封地在东阿,为世袭的侯爵。属于大乾实打实的实力派,程家三代人经过不懈的努力,不仅在地方上拥兵自重,其家族在河南道的商业也非常繁盛。有传闻,程家的库房里,金子堆集地如同大山一样高,比起沈家这种二流末的家族,不知道强多少。当然,最为恐怖的,还是程家在朝中那盘根错节的实力,其程家门生故旧颇多,对程逸风也颇为照拂。这也是程逸风为何一直拿不下梁山贼,却能稳如泰山的做这个副总管的原因。此外二人还额外提了一些关于程逸风此人的情况。此人在河南道官场,可以用狡诈二字形容。意思便是,别人想要他上当受骗,几乎不可能。但是他想要欺骗别人,却总是轻而易举,关键是别人还拿树大根深的程家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大乾王朝逐渐衰落,这程家也开始有了想法,主要表现是训练兵士,囤积粮草。叶渡跟程逸风交手过,他知道此人的手段,不仅仅是狡诈,而且还很果断。但是这些世家子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在极致的暴力面前,往往相当软弱。不过比较遗憾的是,明明滑口镇跟阳古城的交流非常多,但是二人对于王定海此人的了解却几乎为零。二人的说法也比较实在,他们虽然只是地方豪强,干的也往往是些帮派斗殴的事情,但是关注的却多是天下大事。了解的也是比较出色的人杰。至于王定海这种小人物,根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叶渡微微颔首,对于他们的说法算是比较认同。在叶渡看来,王定海等人的做法属于典型的眼皮子浅,根本就成不了什么大事。能够在自己的帮衬下,拿下阳谷城,便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随着李铁衣等人的出走,他们的下场未必会有多好。在叶渡看来,那些他们弃之如敝屣的老弱妇孺,是一支部队能否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核心养料。不过,二人不愧是滑口镇的坐地户,对于大乘弥勒教这种外来户,还真的是相当了解。按照他们所言,大乘弥勒教其实谋划起事已经很久,而且在山东已经有过很多次了。起初的时候,他们跟历史中的太平道颇为类似,虽然组织严密,但是他们是实打实地施粥、施药,救助百姓,给当地缓解矛盾。同时他们发展属于自己的产业,做生意,也是给地方的官府交钱的,也就是说衙门里的大人们是能拿到好处的。但是这几年,这帮人开始变得不安生起来,谋反这种事情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但都是以失败告终。不过最近他们这帮人开始变得再度活跃起来,应当会再度起事。叶渡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是说,他们会在东平郡谋反吗?”许飞腾摇摇头说道,“这倒未必,大乘弥勒教在东平郡连护法都没有几个,实力相当不突出,而且此地有程逸风,他对于这些歪门邪道打击力度非常大。”“据我所知,这些人的主力集中在昌阳城一带。”“而且有传闻,他们近期有可能对昌阳城动手。”黄大胆补充道,“昌阳城距离咱们这里比较远,而且荒凉无比,官府的兵马不算多,最主要是那边儿山多,其实挺适合教会发展。”“尤其是这几年旱情严重,昌阳当地的山民都活不下去了,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这一次他们如果起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叶渡缓缓地点点头。大乘弥勒教如果在东平郡当地闹事,叶渡肯定是不愿意见到的。因为虽然隔着一条河,叶渡想要进东平郡往往要走水路,但是在叶渡心里,东平郡在未来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了。他可不想有弥勒教这么一支强悍的对手跟自己竞争。但是如果他们这群人跑到了昌阳去闹事,叶渡就相当的开心了。大乘弥勒教在别的地方闹得越环视越好,尤其是能把三郡之地也搞废,让官兵们一个个疲于奔命,自己才更容易火中取栗。酒水喝得差不多了,二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开口说道,“不知道,叶郡守什么时候把东平郡吃下来。”叶渡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如果来了东平郡,对你们恐怕是什么好处吧?二位既然想要做叶家军的马前卒,应该知道叶家军的诸多政策。”“对于你们这些人,不怎么算是友好,尤其是土地政策上。”黄大胆低声说道,“我知道叶家军主张分配不法地主的土地,要是按照制度来,我们家的土地,十有**也是要分给老百姓的,但是我没有怨言。”“郡守如果需要,我这有五百多亩土地,可以悉数捐献给您。”许飞腾也站出来说道,“在下家中也有不少水田,只要郡守入驻东平郡,也可以直接拿出来,捐给没有土地的百姓。”叶渡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实话实说,二人的言谈确实另外惊讶。我叶渡何德何能,能让二位做到如此地步?”黄大胆言语间颇为诚恳的说道,“叶郡守,你只是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罢了。”“我们这种人,想要在地方上生存,靠的就是消息灵通,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仙,便会落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下场。”“对于叶家军,我们早就有所耳闻了。”“先前,你们在河北道的时候,便教育过程家和梁山贼,后来南下,更是直接从梁山贼手里直接夺过了博平郡,让梁山到如今都喘不过气来。”“至于后面的与三郡之地的交锋,我们也看在眼里。三郡之地其他的势力或许不入流,但是马彬那可是战场杀伐的好汉,但硬是被您憋着签订了城下之盟,物资都让您抢走了。”“而到了今天,您灭杀兜鍪山这一战,又如此的精彩,直接让我们兄弟二人发自内心的折服了。”“您或许不知道,这兜鍪山到底有多可恨,他们自从立山以来,就没少欺负我们滑口镇。”“我们二人表面上是生死之敌,但是实际上,早就联手了,目的就是对付兜鍪山,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就始终无法成功。”“甚至于还一不小心,折损了不少家丁。”“但是您呢,随便一出手,就让兜鍪山的精锐损失殆尽。”许飞腾也说道,“叶郡守,我们哥俩是粗人,若是说得不对,您也别笑话我们。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当初圣人可以压制万方的时候,还好说,世家也好,官府也罢,万事不敢做得太过分。”“但是如今圣人不知道怎么了,管不住他们了,这天下必然会大乱。”“这大乱之中,比的可不是谁官大,谁有钱,而是谁的拳头硬。”“而在我看来,眼下拳头最硬的人非您莫属,大都督府、总管府、齐王府、甚至那些地方上的刺史、郡守,他们未必不知道这种情况,但是他们家大业大,很难改变方向。”“甚至有些人为家族所累,所求甚大,也不能改变方向,只能跟您交手,他们是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如今您羽翼未丰,我们这种小人物投靠,还有一丝机会,若是等您彻底发迹了,或许我们连看您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叶渡往日里是瞧不上这些地方豪强的,因为他们跟后世的陀罗门没啥区别,粗鄙不堪也就罢了,而且对待百姓欺压无度,作威作福。但是今日二人的诚恳,却让叶渡有些动容。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说道,“二位应当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阻力很大,可以说是与天下为敌,你们投奔我,最后难免会有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你们就不怕吗?”“哈哈哈!”黄大胆不愧大胆之名,爽朗地笑了一声之后说道,“为什么会怕?这世道,投了别人就不会死了吗?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还少吗?甚至于,像是我们这等人,都熬不到那种地步,往往走到半路,或者刚刚开始,就让人家当飞猪宰杀了。”“可您不一样,您对待那些普通百姓,往往都能做到仁至义尽,为何会虐待那些在您刚刚发迹,最需要支持和人手的时候,投奔您的人呢?”叶渡微微摇头,“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外部的敌人,最后消灭了我,连累了你们。”黄大胆却慷慨的说道,“大人我理解您的意思,刚才我的表达也没有错,在我看来,您最后势必会成功的,最大的可能是,大人现在假意收下我们,待您飞黄腾达之后,做狡兔死,走狗烹之举。”许飞腾同样说道,“不错,我们哥俩都觉得,整个河南道、河北道没有人是您的对手,最大的风险无非是,有朝一日,你成就大业,杀了我们哥俩。”叶渡不经意的点点头。这哥俩越发的让他不得不高看一眼了。将来有朝一日杀不杀他们,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取决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今日二人的表现,让叶渡眼前一亮的点确实有不少,其中尤为突出的便是,他们对于土地的不在意。果不其然,真正掌握权利和财富的人,是不一定非要死在土地上的。当然,叶渡也不会刻意点破,他们的小心思,比如说,一旦跟叶家军的合作,一个月的收益,便可能超过他们种植庄稼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收益。人家追随自己,不就是为了这点利益么,没有必要非得说破。一番热闹过后,差不多已经天亮了。二位本地豪强亲自将叶渡送出来。为了表示诚意,二人可是大展神通,直接赠送了叶渡铁五千斤,铜钱一万贯,战马二十匹,工匠三十人,草药十几箱,可以说这已经是两个当地豪强可以给自己的极限了。当然,最让叶渡感慨的还是他们竟然知道准备草药。前面的东西,对于叶渡来说,他虽然缺,但是并不过分。唯独这草药是真的稀缺的宝贝。毕竟叶渡经常打仗,亦或是训练,这些操作都是会有大量士兵受伤的,这个时候,草药的价值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叶渡却之不恭,将他们送上来的东西一口气全都收了。他不是矫情的人,乱世中,粮草、武器、药材这些都是珍贵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对于任何一方势力而言,都不会嫌弃这些东西太多。当然,叶渡也不会让他们白费心思,未来他们能拿到的收益,肯定比今日付出的多十倍,百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后会有期。”“郡守大人,后会有期。”三人叉手惜别。离开滑口镇之后,叶渡以及叶家军,到了大河岸边儿,上了船,一路顺风顺水的回到了大泽山城。犹豫在滑口镇,又补充了一大笔收入,叶渡的心情比之前离开阳古城不知道好了多少。之前从阳谷城收拢的府兵,百姓,这个时候已经被司马先生悉数安置下去了。只要负责大泽山制定的条件,一律发放土地和必要的生产工具。当然,大部分土地,都必须他们自己开垦,而且时间比较急,一晃就要开春了,现在就算是土地再坚硬,也必须抓紧时间干活。从阳古城得到的财物和粮食,都已经装入库房。这些物资的到来,让日趋紧张的大泽山众人的心,放下来不少。尤其是粮食,可谓是定海神针。手中没有粮食,大家伙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战马暂时没有分配给骑兵部队,而是放在马厩里饲养。因为现在地盘越来越大,很多拥军团的成员,以及叶家军派出去的官吏,往返大泽山变得不方便,这些战马经过商议之后,会派发给他们使用。马奔雷直接加入了教导队,开始学习狙击战术。在装备了崭新的卫民一式之后,他开始熟悉最基本地操作。虽然身上有伤,动作缓慢,但是身体恢复的比较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作战了。至于陆沉,则先进入苏灿手底下进行二次培训,熟悉情报部门的运转工作,然后送到东平郡去,到时候会有人给他安排身份,构建情报网。叶渡回来没有多久,苏灿就找上门来。最近这段时间,博平郡内部挖出来不少情报人员,就连工匠都杀了一大批,这些人都是外部派遣到叶家军内部,来打探各种消息的。尤其是卫民一式和火炮的生产工艺,这是外部势力梦寐以求的东西。这迫使他们,引诱或者强行逼迫很多跟叶家军有联系的人做他们的间谍,妄图窃取重要情报。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叶家军越发的严密,而苏灿也变得越发的心狠手辣和专业。这些人如今死得已经不能再死了。不过可能是这段时间,接触的细作太多,苏灿看谁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叶渡苦笑道,“这些都是我的内卫,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来坐下喝水。”苏灿现在就像是充满电的跑车,浑身都是力量,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情报,往往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有时间跟叶渡单独相处,甚至已经到了很多时候,送完情报,立马就走的地步。不过叶渡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做八卦小报的潜质,因为他的情报内容里,总是夹杂着大量官员和军官的私人生活。比如说,某某县令包养了外室,偷着养了几个家生子之类的。苏灿报告说道,“现在沿海一带的岛屿,发现了不少契丹人,还有扶桑人。”叶渡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皱眉道,“沿海岛屿?扶桑人和契丹人?”他立刻想到了在契丹兵败的南院大王。这帮人还真的是不消停,这帮子官员,真的是心甘情愿地给一个丧家之犬当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