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虽然贪生怕死,但是见识还算是挺不错的。
起码没跟联军一样,脑子一热,集体过来送死。
他们总的很快,卫民一式又不是连发火器,给了他们逃亡的机会。
要是这些火器在进化一点,可以连发,估计对方一个都跑不掉。
王猛子看着师傅审视地看着逃兵,在一旁忍不住吐唾沫嫌弃的说道,“东阿县侯府是什么东西?也敢跑到咱们的地盘上撒野。”
“师傅,让我带着赏金客过河,灭了他们吧。”
叶渡摇摇头,示意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的兴奋,一个小小的侯爷而已,没必要那么上心。
而那个被追的书生,等到登陆之后,身边儿已经只剩下两个伙伴了,其他人悉数被射杀。
这个时候,大家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领头的家伙,虽然穿着一身乳山,但是却没有一丁点读书人的气质,更像是擅长以物理降服对手的武夫,尤其是领头家伙,腰间别着的大斧头,一看就颇有气势,若是张横在此,肯定要跟他比划比划。
领头的“书生”四处逡巡地看了一眼,一看就看出了叶渡是领头之人,赶忙上前拜谢,“谢谢诸位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可无以为报”
叶渡看了看对方的手指,发现他的手指明显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有点类似于苏灿手底下的擅长偷窃的乞丐,而其人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钱袋子,忍不住皱眉,缓缓的开口说道,“汝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书生”匆忙回应,“小可时秀,原高唐州人士,曾在梁山效力,后流落到东平州。”
一开始,时秀在面对叶渡的时候,还有点惶恐不安。
后来想到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不像是强梁之辈,慢慢地就能适应。
叶渡看得出来,对方应该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也见识过不少大人物。
从鬼门关活着回来,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这种适应能力,一般人还真的没有。
叶渡缓缓的问道,“梁山多好汉,而且待遇也不错,为什么下山了?”
时秀坦白地回应道,“梁山人心不齐,驼山大王表面上想做千秋霸主,可是他手下的核心人马只是想做大做强,等待朝廷的招安,若不是有世家的人在梁山内部争权夺利,这伙人不得不依附于他,驼山大王早就凉透了。”
“而世家的人,表面上跟着驼山大王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实际上没干过几件人事,不敢对抗世家,也不敢对抗官府,专门欺负老百姓,我看不下去,所以早早下山了。”
叶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说的是真是假,找人稍微一查就能知道。
当下叶渡继续问道,“那你流落到东平府,怎么不凭借本事好好做事,反而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时秀本来有些犹豫,想要编造一个理由,来搪塞过去。
后来想想没有什么丢人的,便老老实实的说道,“我跑到东阿县侯府邸偷窃,被人家当场发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人怕不是有脑疾。
一个下山的梁山贼,不想着怎么安生的过日子,竟然敢得罪东阿县侯,还上人家森严的府邸偷窃,这不是找死么?
难怪被侯府的人这么追杀,要不是遇到他们,就凭他们这几个人,一定会被当场杀死。
叶渡也对时秀的操作感兴趣,好奇地问道,“说来听听?东平府那么多有钱人,你不去偷,为何非要偷侯爷家的钱财?”
时秀说道,“大人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叶渡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时秀苦笑道,“肯定是有区别的。”
叶渡点点头说道,“先说假话。”
时秀说道,“假话就是我时秀,虽然下山了,但是我依然是替天行道的侠盗,我就是看不起对方那种高高在上,欺负百姓的样子,我要将他府上的金银财宝偷光,然后散财给那些穷苦百姓。结果我学艺不精,让人家抓个正行,于是,对方派人来抓我。”
叶渡想了片刻,慢慢说道,“那真话呢?”
对方低着头,无奈的说道,“真话就是这世道越来越乱了,普通人压根就没有活路,我看着各路豪杰,纷纷造反,成就一番事业,我觉得我也是有本事的,不该这么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于是也想结交豪杰,干一番大事。但干大事的前提,就是要有钱,有装备。”
“但是我这等穷苦人出身,怎么会有这些,我便盯上了侯府。我挖掘地道,直通他们家府库,向着一把将他们家偷空了,然后散财给百姓,让他们跟着我一起造反,做一番大事。”
“没想到,百姓们拿了我的好处,全都跑了,不跟着我干,跟着我干的,也因为我没有能力,被人家的家丁杀得一干二净,我这是一路跑,被人家追了一路。”
周围人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有些敬佩。
这也是个敢想敢干的人物。
果然,叶渡对他的话是不信的,“追随你的百姓逃走,是有原因的吧?你若是真的分了浮财给他们,他们岂会如此轻易地弃你与不顾。”
对方立刻察觉到了叶渡语调之中的不善,急忙道,“大人,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小人,小人不是坏人,我实话跟您说吧,我往日偷盗来的钱财,确实都分给了穷苦百姓,可是昔日追随我的那些弟兄,毕竟出身都不干净,坏事做了些,让追随我的百姓心寒了,我又需要敢打敢拼的手下,又不敢苛责他们。”
叶渡冷峻地说道,“没有几分真本事,还学人家造反,你这是草菅人命。”
时秀急忙说道,“大人,确实因为我胡闹死了不少百姓,可是我活命的人更多。”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册子来,交给叶渡说道,“大人,您请看。”
叶渡拿开册子来问道,“这上面记录可都是真的?”
这本册子上记录着一个个家庭住址,一个个被他救济的穷苦家庭。
时秀诚恳的说道,“都是真的,而且这次起事,这些穷苦人我一个都没敢找,我都找的城外的流民。”
“为什么不找那些你之前救助过的人,反而找这些流民?”
时秀无奈地说道,“他们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岂敢找他们,倒是那些流民日子过得辛苦,**更强烈一些,谁想到他们遇到难处就一哄而散呢。”
叶渡缓缓的点头,“你考虑的倒是挺周全,你就没仔细想过,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时秀不停的挠头,在叶渡的注视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颇为扭捏,最后无奈的说道,“大人,我就是脑子一热,想着干一番大事,我哪想过那么多。”
叶渡无奈的说道,“所以,你放弃了你的事业是不是?”
时秀连忙摇头道,“肯定不能放弃,男子汉,大丈夫,值此乱世,肯定要做一番大事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
叶渡见他经历过了如此危险,依然有着雄心壮志,忍不住问道,“所以,你还想回东平州?”
时秀不假思索地颔首说道,“当然,我一会儿就回去。”
“老人们常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我不死,我不信搬不倒东平侯着狗日的。大人,您是不知道,他们家的财宝到底有多多,堆积如山啊。”
叶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时秀身边儿的两个手下,都是年轻人,大概是跟着时秀做过不少事情,倒是也有几分精气神。
其实,当下乱世,这种有点小能耐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只是缺乏一个平台,很多时候,都靠自己一股子热血劲头儿去干事。
他们这种情况,对付一般富户还能勉强凑合,也就是所谓的打家劫舍。
但是对付王侯,可就是有点自不量力了。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梁山贼真的跟东平侯开战,都未必能拿到好出去。
想了想,叶渡对时秀说道,“时秀,你想不想有人帮你一把?”
“大人您愿意帮我?”时秀顿时大喜,但看着叶渡身后的士兵,又觉得不太可能。
双方才刚刚见面,而且又没有什么交情,人家为什么要帮自己。
叶渡看着对方不信的模样,缓缓摇头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时秀摇头。
叶渡沉稳的说道,“本官叶渡。”
时秀顿时一脸的愕然,不过旋即恢复正常,恭敬的说道,“原来您就是叶郡守,难怪手下那么厉害。我听说过你,你虽然穿着一身官皮,都是当官的那些狗屎事儿,您一件不干,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前些日子,您还一口气消灭了上万官兵,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欺负博平郡了。”
叶渡说道,“虽然有些夸张,但跟你相比,我确实把事情做成了,我刚才河南道时,手下也就一千多人。”
时秀不断地摇头说道,“一点都不夸张,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群人,之所以敢闹事,就是看您成事了,想跟您学一学。”
叶渡点了点头,淡然的说道,“我给你指一条路。”
对方凝神仔细倾听。
叶渡继续说道,“我仔细看了你这账本,这些年你就活了不少穷苦人,你去帮我劝说那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来我这边儿,你跟他们说,只要愿意过来,我给他们每个人五亩地,而且我可以给他们口粮先吃着,同时,叶家军还会给他们短工的活干,收入不比城里低。”
时秀仔细地听着,却没有说话。
叶渡继续说道,“拉一个人过来,不论男女,只要是人,我就给你二百文钱,此外这些钱,你可以优先在我这里购买粮草、军械,你不是想闯出一番宏图大业来吗?我可以做你的后盾。”
时秀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一个活人,就可以拿到二百文钱,十个人就是两千钱。
按照一个家庭六口人计算,只要拉上一百户人,钱太多了,算不过来
现在东平州活不下去的老百姓那个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很多人破产,丢失了土地,没有稳定的收入,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如果有条件,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奔过来。
事实上,别说是老百姓,折冲府的士兵也开始大规模的逃亡。
当然,那些都尉、校尉也乐见其成,因为他们逃亡之后,就不用发饷银了。
到时候,上官非要检阅,就花钱雇人来充数就可以了。
这年头,可没有网络,消息传递是没有那么快。
虽然,在东平州有各种传言,但是大家心里都没有谱,尤其是官府也可以黑化叶家军,导致不少百姓不敢盲目行动。
而一旦自己作为信息的传递渠道,带着确切的信息过去,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跟着跑过来。
但是,时秀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这种钱可不好赚。
当官的,指着欺压老百姓过日子,自己煽动他们往博平逃跑,如果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肯定是没啥事。
但是当官的若是追查起来,这种事儿,跟造反差不多,衙门的老爷们肯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死自己的。
所以他谨慎的说道,“这种事儿,比去侯府盗窃还难。毕竟我盗窃,想杀我的只有侯爷,我若是挖他们的根,就是人人想要杀我了。”
叶渡轻描淡写地说道,“富贵险中求,你想成就一番大业,不敢冒险怎么成?你想指望着鸡鸣狗盗让大家伙追随你吗?你就算是偷窃再多的钱,队伍得不到锻炼,人家也能轻易击碎你们。”
“你要是担心你的亲朋好友被牵连,你可以将他们送到大泽山来。我每个人都给土地,甚至你自己,我也可以你土地。”
“我不管你在外面折腾的有多厉害,只要你在博平郡控制下的土地,不触犯法律,我能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而且你得罪了东平侯,以后如果没有靠山,你想想你的日子好过吗?”
时秀皱着眉头,显然是犹豫不决。
叶渡一开口就戳中了他的软肋。
别看时秀干的是鸡鸣狗盗的事情,但是他确实有家人。
叶渡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这家伙身上的儒衫虽然是偷的,但是脚下的鞋子,足衣,一看就是那种农家女子辛辛苦苦缝补出来的。
这家伙有家人。
而时秀也在担忧这一点,那就是一旦因为自己的事情,东平侯死抓着不放,调查出自己的家人来,怎么办?
自己有父母,有兄妹。
自己这一回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他回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如眼前的郡守所言,自己想要避免悲剧发生,只有先将自己的家人接过来。
叶渡继续说道,“其实,本官要你做的事情又不难,你只需要跟府兵亦或是百姓,宣传宣传,告诉他们我这边儿的待遇,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来,完全由他们自己做主。”
“我相信,我这边儿这么好的待遇,他们不可能不来。我可以将我们这边儿执行的一些政策,都给你印制一些。同时,我还会派人去那边儿跟你接头,支持你的工作。”
“同时,我还会派我的船队,每天分不同的时段去接应你们,只要你们登上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了。”
“你可以先安排你的亲人,来我们大泽山。”
时秀思索了片刻之后,坚定的说道,“行!我愿意干!”
叶渡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手下,拿出一些金叶子过来,价值起码有几十贯,直接塞给了对方之后说道,“这是给你的启动资金,以免你觉得我再忽悠你。”
“猛子,把我给你们的防爆服给他几件,让他们穿着,尽可能的保全他们的性命。”
时秀立刻将王猛子他们递过来的防爆服穿在身上。
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匕首刺了刺,发现这东西确实是宝贝。
当下看向叶渡的眼神更加的不一样了。
叶渡幽幽的说道,“拿了我的好处,就要给我做事,我相信你知道拿钱不办事的下场。”
时秀连忙道,“大人,您且宽心,时秀是道上混的,道义这东西还是懂的。”
叶渡点了点头。
时秀这小子是个明白人,不蠢。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