饷烈日当空。
天气一如既往的燥热。
李哙为了防范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问题,直接调动兵马,以剿灭山贼,训练兵士的名义,驻屯在马山镇各个路口,远远的看热闹。
将一切可疑人等,不分青红皂白抓起来,稍有反抗,便是一顿胖揍。
而自己则慢悠悠的骑马走在乡村的街道上,目的地是已经荒废了许久的百谷堡。
百谷堡在叶渡接手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竟然绿意越来越浓。
黄麻制造出来的衣物,即将走上市场。
所以即便是有了刘向的帮衬,叶渡依然忍不住来现场巡视。
竟然能将乡间无人问津的野草,变化成衣物,所以李哙也很是好奇,想要瞅两眼。
不过很可惜,他来的时间不讨巧,错过了叶渡在高台上洋洋洒洒给大家讲话的时候,如今正是刘向给来百谷堡培训的伙计讲话的时间。
让赵柱走到人群之中,将叶渡叫道身边儿。
待叶渡靠近,不顾一直皱眉的表情,将种在地上,一个碗大的西瓜,用拳头敲碎了,也不管甜不甜,直接朵颐着说道,“本想瞻仰都虞侯挥斥方遒的雄姿,没想到李某人竟然来迟了,不过你们这瓜不错啊。”
叶渡瞥了他一眼,转身去屋里,在商城里兑换了两个沙瓤的大西瓜扔了过去,顺道扔给赵柱一根雪糕。
李哙嘿嘿尴尬的笑道,“早说有成熟的,何至于我对这生瓜蛋子下手。”
叶渡笑道,“你又没问,不过你没事,总是我这跑什么?刚教训了刺史,你这不是告诉刺史大人,我是你同党吗?”
李哙洋洋得意道,“告诉他你我是同党又如何?钱象山是个能人,据说手里已经握着了薛昱通敌的证据,估计这一次,即便是有薛家做靠山,这刺史之位,也要保不住了。”
叶渡惊讶道,“他竟然通敌?通的那个敌?”
李哙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这钱象山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你可千万别得罪他。”
赵柱一边儿吃着雪糕,嘿嘿的笑道,“叶大哥,没想到您不仅在军中威风凛凛,便是做了东家,也比寻常人气派不少呢。”
李哙白了赵柱一眼,“那还用说?十七郎当年在军中,那是响当当的英武少年郎,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硬汉子呢。”
叶渡攥拳,正要讲一番道理,却忽然见有人急匆匆的过来。
李哙转身过去。
“什么?打起来了?这帮子孙子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这沈老鬼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行了,让兄弟们别看热闹,以后咱们还得指着他们干活呢。”
叶渡上前拦住了传信之人,看了眼李哙道,“凑这个热闹做什么?他们本来就对你有怨气,你的人去了,也不会对你心存感激,不如问问是哪里来的人手。”
那传信之人立刻抱拳道,“是运河漕帮的。”
李哙闻言,瞬间眼前一亮,指着叶渡说道,“还得是你够狡猾。”
说着对传令兵说道,“还不明白吗?立刻让崔玉带着人手去逃了漕帮老巢,我早就听说他们藏污纳垢。”
“记住了,一切财物要充公,让我知道这孙子在私藏战利品,老子要他脑袋!”
叶渡摇头。
这个李哙为了搞钱,都有些魔怔了啊。
不过沧州也太乱腾了,什么山贼、马匪、水贼、漕帮乱七八糟的,老百姓的日子怎么会好。
让李哙磨磨刀,把这群畜生都收拾了,也是好事儿。
地方不太平,老百姓永远过不上好日子。
当然,这种打打杀杀自己是不会关心的。
叶渡现在手头上握着三项生意,六龙梁的速生鸭子、清河村的草帽、百谷堡的麻衣,这些都是自己发迹的基础,不容有失。
而且这一次动静非常大,一口气在沧州铺开了二十几家门店。
花费可不小,名义上借的印子钱飞起,如果搞不起来,就要出大笑话了。
有了正经生意做掩护,便是金山银山,自己也能靠系统偿还。
若是赔了,自己拿出来那么多钱来,大家就要把自己抢过去切片了。
李哙与叶渡边走边聊,忍不住说道,“离了皇城,这些世家真的是无法无天,我明明在各个路口布置下了兵马路障,他们竟然还敢冲过去闹事,真的是拿我李哙不当回事儿。”
叶渡也忍不住感慨说道,“世家坐拥坞堡,动不动就拥有人口数万,十数万,土皇帝当久了,难免不拿皇权当回事儿。”
李哙摇头道,“坞堡也好,人口也罢,都不是最关键的因素,说到底是我大乾自立国以来,突厥未扫,契丹未灭,各番邦蛮国虎视眈眈视我大乾如猪羊,动不动就闯入境内,俘虏人口,抢夺物资。
再加上近些年,天灾不断,生存艰难,百姓不得不依赖世家生存,民心自然难以归附。”
闻言叶渡也忍不住感慨道,“大丈夫不能手持锋锐,驰骋于大漠草原之上,横扫鞑虏,与袍泽把酒言欢,却要在这穷乡僻壤与沈家、薛家这等世家子勾心斗角,浪费光阴,着实让人惆怅!”
闻言,便是每日没心没肺的赵柱,都忍不住潸然而泣,“叶大哥,莫要说了,这才几个月,我便拉不开三石弓,头上也有了白发,我怕我此生没有机会与陛下一道杀伐蛮夷了。”
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将近,三人却不知不觉间,因为李哙一席话,陷入了沉闷的氛围。
许久之后,还是李哙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温声道,“何至于此,圣人曾言,我等袍泽,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下阵治国,只要心中有大乾,便是在为大乾而战!”
赵柱平复下心情,眸子里闪烁着光芒,沉声道,“煌煌大乾,煌煌儿郎,威慑万邦!”
闻言,便是叶渡和李哙两个大佬,也不自觉的直身正冠威严道,“巍巍有乾,巍巍有我,道隆虞唐。”
这一刻,李哙也忍不住泪洒当场,原来从始至终大家都没有变。
...........
而另外一边儿。
在庄园守着的赵无赖,听到动静之后,也很是紧张。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山贼的死活,他更在乎大嫂,以及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至于身边儿的大哥,虽然赵无赖每日给他端屎擦尿,喂水喂饭,倒不是心里有什么觉得对不起的。
只是感觉,一个得了木僵的大哥,每日躺在旁边儿听热闹,就很刺激。
有的时候,远处的喊杀声传来,他甚至想过去帮忙。
但在山寨磨砺出来的赵无赖知道,这种事情能不掺合就掺合。
关键时刻,最好是脚底抹油。
所以当得知,他们激怒了沈家人,被沈家人砸了不少庄子,也不敢出门前去支援。
当看到女人急匆匆的回来,赵无赖并没有像是往日一样,而是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女人呵呵一笑,“你也会关心人么?”
“你这是什么话?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虽然不如大哥,但.......”
女人立刻瞪眼,“不想死,就闭嘴。”
赵无赖立刻停下,心想希望你也这么硬气,转口继续问道,“你好端端的激怒沈家做什么?”
“你懂什么?若是沈家无所动作,就证明他怕了咱们,也可以帮着叶家压一压沈家,若是沈家恼火之下,做出过激之事,便可以借机清扫这一代的其他山贼。”
“干活的人少了,抢饭吃的人少了,咱们的日子也就好过。”
赵无赖惊讶道,“你们竟然会玩驱狼逐虎,够可以的。”
“哼,你也够可以的,都会用成语了。今天太累人了,我去歇息,你最好不要打扰我。”
“赶紧歇息去吧嫂嫂,我给你准备饭菜!”
看着赵无赖忙碌的身影,女人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赢了。
之所以赢了,是因为驱狼逐虎。
之所以赢了,是因为得到了叶家的好感。
只是他没想到,叶家的反应也那么狠辣,立刻派兵扫了漕运码头。
抓了不知道多少沈家人,这梁子算是结的狠了。
一日之内,沧州几乎风云变幻。
先是百谷堡附近的村落,被漕帮莫名其妙的攻击,死了不少人,不少从外面逃来的山贼头目,身死当场。
旋即跟沈家牵连甚广的漕帮,被折冲府端掉了。
明明沈家探查过,折冲府的兵马大多数掉到了马山镇。
所以才敢这么大张旗鼓,往日里漕帮可是牛气的很,便是朝廷的兵马,也是丝毫不惧怕,大不了上船飘着。
结果连人带船都被端了,还搜出了大量犯罪证据。
在家等待消息的沈峤年愤怒之下,一脚踹翻了冰室的冰块,连正在跳舞的舞姬都没放过,被他用冰块活活的砸死。
“妙啊!妙啊!”
“我终究是老了,可把你们几个小子能耐坏了!竟然跟老子玩声东击西!”
沈峤年杀了人之后,示意人拖走,找个地方买了。
发泄了好一通,气呼呼的躺在床上,半响都起不来身子。
他发现,前些年闷声发大财,沈家前面转入低调,虽然让沈家少了不少麻烦。
但是作为代价,也让他越发看不懂这个世道了。
他恨不得,直接打开沈家的堡垒,让死士和部曲一股脑的冲到马山镇跟李哙来个血拼。
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发现,李哙这支兵马的存在,确实如同定海神针一样,让人不敢轻易躁动了。
以前,朝廷在地上没有多少兵马,即便是有,也很快的时间就被腐化,吃空饷,没有战斗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哙有了钱,将这支军伍打造的极其恐怖。
一群地方的府兵,竟然可以压着漕帮打,你敢信?
为何先前朝廷放出那么高的赏格去剿灭江洋大盗,还不是军队一点用都没有。
自己真的是大意了。
还想用先前的手段去做事。
但忘记了,这支军队的恐怖。
“沈峤年啊,沈峤年,你虽然老了,但是你比年轻人更能忍!”
“咱不跟他们比拼热血。”
“他们不是做生意,想着赚钱吗?论经营之道,又有谁比得过你呢?”
狠狠的咬了咬牙,沈峤年喊道,“沈福,给我寻个十四岁的黄瓜丫头过来,今晚老爷我要开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