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舊遼吏部尚書陳白秋篩選的名冊已經在寧玉春的手裡,但除了陳白秋和寧玉春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份名冊裡有哪些人的名字——
若是這名冊裡未曾留名,便意味著被淘汰出局,自此與大夏官場無緣,甚至還可能迎來清算。
寧玉春至今未改變遼朝的官級結構,他在等著八月二十。
那一天,將是遠北道嶄新的開始,將是部分官員迎來新生,也將是更多的官員走向黑暗,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大定府皇宮裡的大員們。
兵部尚書宋開明這些日子便惴惴不安,因為他雖然依舊掛著這兵部尚書的名頭,但事實上他的權力在大定府破城的那一天就已經被剝奪。
大定府城守軍掌握在道台寧玉春的手裡,大定府外駐扎著一萬大夏陸軍,同樣掌握在寧玉春的手裡。
這當然是個極其不好的信號,作為曾經太子一黨的老人,而今太子下了大獄,反而是二皇子耶律樹因為投誠有功屁事沒有!
耶律樹雖然也沒有半分權力,可他依舊住在宮裡,依舊自由自在,看來是等大夏皇帝到來之後給他安排。
大夏皇帝正在往大定府而來,雖然走得極慢,可距離這大定府卻越來越近。
宋府,宋開明站在院子裡望著那璀璨的明月,心裡卻難以安寧——自己就像甕中之鱉,想走走不掉,想翻出來,四周卻是高高的牆。
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清楚,克扣貪墨的軍餉就藏著地窖裡,裝了滿滿的一地窖。
那原本是給太子篡位之後準備的,可現在太子都成了階下囚,那麽多的金銀而今卻成了燙手的山芋——城門戒備很嚴,想要偷偷運出去根本沒有可能。
若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或者為了前途告自己一狀……那自己恐怕立刻就會成為太子的鄰居!
這該如何是好?
往年熱熱鬧鬧的中秋,今兒個硬是被他一通大罵給阻止了,那些妻妾也特麽心大,這都變天了一個個還不知道冷暖,哎……!
“去將大管家給老夫叫來!”
他走入了涼亭,煮上了一壺茶,而今無論如何得尋一條生路,如果自己沒法生……那無論如何得給兒孫們謀一條生路。
曹河是他的大管家,也是他最值得信任的首席幕僚,他想要問策於曹河,如何破這必死之局。
大管家曹河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作為這宋府的老管家,他當然明白這天變了,這雨恐怕會淋到老爺的頭上。
“老爺。”
“坐!”
“謝老爺!”
“曹河,而今之局,我想士相齊全車馬炮不損……可能辦到?”
曹河蹙眉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對方車馬炮皆已過河,佔有最好棋局,看似未曾吃一兵一卒,事實上隨時可擒王。”
宋開明眉間微蹙,給曹河斟了一杯茶,“丟車馬炮,求和可否?”
“對方明明已掌握全局卻引而不發……老奴想或許是等著老爺主動求和。”
“這麽說……可行?”
“而今已別無他法,唯有一試。”
“若對方不求和?”
曹河起身,躬身一禮,“這棋盤是掀不翻的了,若對方不求和……老爺,為少爺和孫少爺求個平安吧。”
“吏部尚書侗子關是怎樣下這一局棋的?”
“回老爺,侗子關今兒傍晚出的門,他去了皇城,至今未歸。”
宋開明皺起了眉頭,“這老匹夫……老夫現在該怎麽做?”
曹河沉默數息,“老奴以為,老爺可用地庫裡的東西,加上……這舊遼曾經暗地裡效忠太子的一千八百余官員貪張枉法之證據,來為兒孫求一條生路。”
宋開明瞳孔一縮心裡一緊,地庫裡可是足足四百余萬兩的金銀!這還得加上那一千八百條命才能換來兒孫的一條生路?
“這籌碼是不是太大?”
“老爺,這一切都可以扣在太子的頭上,老奴說句不當說的……老爺您,恐怕已經有人在那寧道台的面前參了許多本了。這籌碼若不能大一些,如何才能換來那位寧道台的額外開恩?”
宋開明深吸了一口氣,徐徐站起,背負著雙手在這月下來來回回的走了數十圈。
辛辛苦苦數十年,想方設法弄來的銀子,就這樣為他人作嫁衣裳!
他抬起頭來望著明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備馬,把那名冊取來,老夫也得去宮裡陪這位道台大人過這個中秋節了!”
……
……
萬盛州州府。
傅小官一行已經抵達這裡兩日,那位錢知府自然是被傅小官罷了官兒丟入了大獄。
這是一件震驚萬盛城的天大的事!
當那布告張貼出來之後,萬盛城的百姓們奔走相告居然喜極而泣!
“青天大老爺來了!”
“這老天爺總算是開了一次眼!那狗曰的錢百萬終於得了報應!”
“聽說是大夏皇帝派來的欽差大臣,是專門來收拾這些貪官汙吏的!”
“真的?那夠他收拾的,若是他能將那些貪官汙吏給收拾完……這遠北道恐怕沒幾個官兒可以安全上岸。”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好事,多殺些貪官,誅他們九族!讓當官的害怕、怕到骨子裡去,這樣繼任的官兒才不敢為非作歹!”
“呵呵,你們也別想的太美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燒得旺,可能燒多久?以觀後效吧!”
“……”
百姓們對此自然是褒貶不一,他們對這錢百萬一窩官員下了大獄拍手稱快的同時,也對未來感到彷徨和迷茫。
這終究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事,終究要落在那位大夏皇帝的身上。
“若大夏皇帝聖明……我等老百姓恐怕會過上一段好日子。”
傅小官舉杯望月,聽了天機閣諜子的匯報,曬然一笑,“這是好事,至少他們敢於質疑,可惜的是他們不敢於監督。”
“所以每一個官員都代表著大夏的形象,一顆老鼠屎是真能壞了一鍋粥的。”
“天機閣和禦吏台得加強對官員的監管,但這不是上策。”
秦秉中抬頭問了一句:“何為上策?”
“只有百姓腦子裡的樊籠去除,由老百姓來監管,如此,方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