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摸了摸鼻子,“你就那麽想我死麽?”
張沛兒的眼淚兒忽然撲刷刷的流了下來,“你明明知道我當時也在平陵,為何不願意見我一面?”
她的聲音有些激動,她的心裡非常委屈,以至於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她咽了一口唾沫,數落道:
“我一路跟著你從平陵來到這金陵,得到的卻是你十一月十八就要成親的消息!我下山本來是想要殺你的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我終究無法對你下手。”
“我在四方樓吃了一桌子的席面,吃得很撐,但我還是把那一桌子吃完了,卻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她撩起衣袖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張開嘴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你若早點死了,哪有我現在的劫啊!”
徐新顏再次看了看張沛兒,心裡一歎,這又是個可憐的人兒。
傅小官忽然笑了起來,“口是心非,你若是真想要我死,就不會風塵仆仆的趕來告訴我這消息了……沛兒,我真對不住你。”
張沛兒咬了咬嘴唇瞪了傅小官一眼,“我這輩子本都不想再見到你的!”
去歲從上京黯然離去,她就本打算這一輩子呆在劍林,可偏偏沒料到出了這麽個事,師傅將她派了出來,並告訴她必須將這事告訴傅小官。
她一路都在想著,在他的面前要堅強,要無所謂,要當做根本不曾認識。
但她沒有料到在見到傅小官之後,她內心的那脆弱的防線就這樣崩潰。
這個男人,是自己從十三歲開始就喜歡的男人!
那時候的他還是臨江一紈絝,就是街坊鄰居們嘴裡的痞子,可就算那樣,她卻已經深深的喜歡上了他。
但就是這個男人,卻在一朝開悟,成了臨江的大才子。
她自然更加歡喜,生怕他被別的女子捷足先登,所以她未滿十五,卻請父親托了媒人想要促成這段魂牽夢縈的姻緣。
可他卻無情的拒絕了,理由是自己太小!
然後自己做了一些荒唐的事,其實不過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可他卻未曾回心轉意,也或許從來就無那意。
所以這僅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於是,在自己十五歲的那天晚上,一念不通,便投了江。
恨他嗎?
張沛兒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裡對他毫無恨意,反而在聽到他死了的消息之後,就連心尖兒都覺得疼痛。
在臨江樓上,她見到了董書蘭,就連董書蘭守寡她都是羨慕的,因為董書蘭至少曾經擁有過他,而她……卻什麽都沒有。
在平陵見到了傅小官,她的心忽然歡喜,以至於她神使鬼差的跟著傅小官來到了上京,得到的卻是他要成親的消息。
那一瞬間,她萬念俱灰,於是離去。
但這一刻,她卻又見到了傅小官,那灰就這樣飄散,那火居然再次燃了起來。
這就是命麽?
“你就是老天爺派下來給我的劫!”
傅小官站了起來,他走到了張沛兒的身後,雙手落在了她的肩上。
張沛兒的身子陡然一顫,傅小官歉意的說道:“這兩年……苦了你了,這以後,我用一生來還。”
張沛兒在這一瞬間腦子轟的一下變得一片蒼白,她聽見了傅小官的這句話,她明白了傅小官的意思,她未曾料到傅小官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句話直接擊潰了她所有的委屈和所有的月下的思念。
她豁然轉身,撲在了傅小官的懷裡,小拳頭捶打著傅小官的肩膀,一時間無語凝噎。
月已西斜,卻依然明亮。
夜風中有新柳野花的香味兒,與這桌上酒壺裡飄來的酒香混合在了一起,便是醉人心脾的味道。
……
……
金陵城外官道上的戰鬥已經結束。
宋擎天的大刀依然插在身旁,賈公公佝僂的身子漸漸開始變直。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逾越了規矩就得承受極大的代價。劍林必然覆滅,而你那刀山,也必須得倒下,事實上江湖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而你、就憑你這簡單的像猴子一樣的腦袋瓜子……”
賈公公搖了搖頭,“宋擎天啊,你那夫人陳昭君是什麽身份,你當真以為無人知道麽?”
宋擎天豁然一驚,雙眼怒視著賈公公。
賈公公微微一笑,“泰和五十年春,傅大官離開臨江去了一趟夫子廟,他殺了你的夫人陳昭君。當然,傅大官也沒有料到正是他離開臨江的那段時間,武朝有個愚蠢的女人毒殺了徐雲清。”
“你知道拜月教的許多秘密,但你不知道陳朝的寶藏究竟在何處,你也沒有從陳昭君的手裡得到開啟寶藏的鑰匙。所以你離開了刀山,出去走了一趟。”
“你殺了兩個人,手法高明,但瞞不過我的這雙老眼。”
“定安伯將不念師太的屍體給弄了回來,而陳左君的屍體又被細雨樓給弄了回來,正巧我都看過,摘葉飛花這是尋常的暗器手法,但被你使出來,卻變成了刀法!”
“那是三刀!尤其是不念師太最後中的那一刀,堪稱完美,正好和你的抽刀斷水一模一樣。所以你應該是中了定安伯一槍而受了重傷,哪怕經過了這些日子的調養,想來也沒有痊愈,所以你一直未曾拔刀,因為你……不敢!”
賈公公好整以暇的看著宋擎天那張漸漸猙獰的臉,又笑道:“之所以說你是個傻筆,就是因為你明明知道我已經來了,這事就已經不可為,你卻偏偏還不跑,偏偏以為我在聽到了劍林的那幾個蠢貨去了皇宮我就會立刻離去。”
“那幾個蠢貨想來已經死透了,你搗鼓了劍林的那個蠢貨去青雲山,哈哈哈哈哈……”賈公公尖著嗓子大笑,仿若夜梟一般。
“在山裡呆久了未曾修身養性,反而弄出了個盲目自大,誰給你還有劍林那個傻筆的勇氣去挑戰道院觀主的劍?”
“像你這樣的蠢貨活在世上,簡直是糟蹋了糧食,侮辱了聖階的智商。”
“你可以去死了!”
賈公公的腰在這一刻正好站得筆直。
他抬起了一隻手,緩緩的擊出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