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同學。”
她把腦袋埋在他懷中,輕輕吸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
秦宴沒有說話,又或許低低嗯了一聲。
在回旋的昏暗燈光裡,江月年感到一隻冰涼的手落在自己後背之上,小心翼翼,像羽毛輕輕觸碰著珍貴的瓷器。
涼意浸透脊椎,隨著他掌心的移動慢慢流經全身。她下意識瑟縮一下,更加貼近少年炙熱的胸膛。
秦宴的手在顫抖。
江月年知道他自尊心強,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別人擔心。眼前的雲淡風輕不過是假裝出的強硬,真實的秦宴脆弱又無助,只有薄唇和指尖在悄悄戰栗。
明明太過堅強,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年年。”
幾乎是囈語著,他緩緩念出這個名字,在長久的沉默後,又如喟歎般再度出聲:“……年年。”
仿佛這兩個字是無法掙脫的蠱惑,極盡渴求,又卑微著不敢觸碰,膽怯又珍惜,叫人聽了心疼。
江月年的心都快要化了。
她本以為秦宴會說些別的什麽,或是告訴自己之所以如此失落的原因,然而不過電光火石之間,他便將跟前的小姑娘從懷裡松開。
暖洋洋的溫度驟然消失,江月年皺著眉抬頭,猝不及防地,見到秦宴通紅的眼眶。
眼裡的血絲仿佛是往外滲了出來,把整個眼眶都染成濃濃緋紅,而他的膚色白得嚇人,兩相映襯之下,竟無端顯出幾分脆弱且病態的美感。
好像隨時都會不堪重負地整個垮掉。
“謝謝你。能遇見你,我很開心。”
秦宴忽然笑了,嘴角只有很輕很淡的弧度,笑意卻從眼睛裡淌出來:“……再見。”
這是完全沒頭沒腦的話。
只不過是在短暫的怔愣之間,江月年便看見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她想追上去,雙腿卻像被無形的力量牢牢禁錮,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這一切都不正常。
所有事情都偏離了應有的軌道,無法被她掌控。
毫無緣由地,她莫名覺得最後那兩個字並非是單純的道別。
而是永遠也無法再見的……永別。
第45章 真相
渾身僵直的異樣感很久以後才逐漸消失。
江月年眼看著秦宴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卻說不出話, 也動彈不得。不知過了多久, 仿佛這具身體裡靜止的時間開始重新流動, 她才得以深吸一口氣。
太奇怪了。
不僅是秦宴, 居然連她自己也變得這樣不受控制, 就像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操控。
深沉黝黑的迷霧籠罩在心頭,壓得她難以呼吸。好在江月年是直來直去的性格, 即使一頭霧水, 也還是當即就下定決心,要去和秦宴說清楚。
他看上去那麽難過,一定在孤孤單單地承受著許多她無法想象的事情。就算江月年沒辦法幫到他什麽,可只要能陪在他身邊, 終歸能讓秦宴知道,自己不是孑然一身在逆境之中。
無論怎樣,都有個很喜歡很喜歡他的女孩子, 在一直陪著他。
從秦宴離開的方向來看,那條路正好通往長樂街,他大概率是回了家。江月年沒做多想,毫不猶豫就沿著街道往前追。
【喂。】
平時不會輕易發話的阿統木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你不用反應這麽大吧。青春期的小孩, 誰都會有無緣無故傷心難過的時候,沒必要這麽上心。依我看, 你今天先乖乖回家讓他靜一靜, 等明天再慢慢和秦宴溝通。】
可那不應該是秦宴會做的事情。
生活早早地傾軋著他瘦削的脊梁, 秦宴早就學會用堅硬的外殼把自己層層包裹,無論遇到怎樣的苦楚與磨難,都不會把鮮血淋漓的傷疤主動展露給別人看。
與她擁抱時,少年的眼眶紅得克制,眼底卻翻湧著許許多多看不透的暗潮。他究竟在一夜之間經歷過怎樣的事情……
江月年不敢去想。
她沒理會阿統木趕緊回家的提議,順著記憶裡的道路穿越長樂街中彎彎拐拐的小巷,趕到秦宴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舊式房屋如同佝僂著的老人,俯身灑落大片的厚重陰影,聲控燈隨著她上樓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在終於來到秦宴家所在的樓層時,江月年微微一愣。
深色的防盜門虛掩著,並沒有完全合上,屋子裡沒有燈光,與屋外昏黃的黯淡光線相比,幽暗得有些詭異。
她伸出手,敲在門板上:“秦宴同學,你在嗎?”
清脆的少女聲線回蕩在空曠走廊裡,被夜色漸漸吞噬,屋子裡沒有人應聲。
江月年又抬高聲音叫了一遍,仍然沒得到回應。
不對勁。
心裡沉甸甸地打起了鼓,她難以抑製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來不及細想太多,當即拉開門走進屋。
撲面而來的是濃鬱黑暗,壓抑死寂的氛圍讓江月年後背發涼。她抬手在牆壁上摸索,很快就打開了客廳裡的燈,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裡,仍舊沒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秦宴不在家。
他向來心細,到底是什麽事情,才能讓他連房門都忘了關,匆匆忙忙離開這裡?
腦袋開始生生地發疼,江月年嘗試著撥通他的電話,同樣沒有人接聽。心裡像有無數隻螞蟻在爬,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鼻子和眼眶都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