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在其他人眼裡,他從來都是怪胎和雜種,由人類與鮫人造就的不潔之物。
這樣的話語,很難讓人不動心。
不可否認的是,薑池的心臟的的確確因為她的聲音,靜悄悄又軟綿綿地,顫動了一下。
但那又怎麽樣,她編織的夢有多美麗,只會襯托得他的境遇有多麽可悲。
“所以呢?”
鮫人少年眸底微沉,目光是一如既往的陰沉諷刺,他冷笑著開口,聲線莫名有些啞:“說了那麽一通大道理,我不也只能待在這間房子裡?”
江月年靜靜看著他,忽然笨拙地伸出手,摸了摸薑池腦袋。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要好好記住喔。”
她俯身低頭,漆黑杏眼裡沒有笑,取而代之是他從未見過的決意:“過不了多久,你一定能離開這裡去到外面,像所有普通人那樣生活在陽光下——一定會的。”
房間裡的空氣凝滯了一瞬。
“去外面?”
薑池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喑啞嗤笑,眼底冷得像冰,見不到絲毫笑意:“怎麽出去?拚命往外逃,然後被抓回來打得半死不活?”
“你有我啊。”
與他對比下來,江月年卻是笑得毫不遮掩,目光直勾勾落在少年眼底,一片清明澄澈:“別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薑池沒有對這番話做出回應。
說想要幫他,江月年並不是頭一個。那些人往往信誓旦旦地承諾帶他離開這個地獄,等尚且稚嫩的男孩付出全部信任,毫無保留地獻出眼淚和鱗片,才發現自己篤信的希望只不過是一個又一個謊言。
他變得不敢再去相信,漸漸學會用冰冷堅硬的鐵塊封閉內心,只因為經歷過無數次背叛與利用,對他人的承諾,總會條件反射地感到恐懼。
可如果對象是江月年,不知道為什麽,薑池真的、真的很想嘗試著去相信。
——當女孩信誓旦旦地說出,他還擁有她的時候。
哪怕很可能會再次遭受欺騙,也還是想要拚盡最後一絲力量,抓住那抹遙遠的光。
“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在臨走之前,江月年望著他深藍色的眼睛,嘴角小小地往上咧開:“薑池那人吧,尾巴好看,腿挺漂亮,要說的話,其實臉蛋也很討人喜歡,性格雖然有點凶,但偶爾還蠻可愛的——總之他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家夥,所以,不要再說那些關於他不好的話啦。”
第29章 發燒
當江月年用堪比托馬斯小火車的速度狂奔在馬路上時,內心是極度崩潰的。
昨晚準備去睡覺時, 阿統木忽然冷不丁告訴她, 下一個任務對象在不久之後就會出現, 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
沒等江月年細細詢問,便又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認真補充:【如果說薑池的危險系數是1, 那丫頭估計會在2.5左右徘徊哦。】
1和2.5。
那已經是兩倍不止。她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被薑池狠狠咬了一口,接下來要出現的那位……到底得有多凶殘啊。
江月年聽得睡意全無,在床上猛地翻了個身:“‘那丫頭’?這次的任務對象是女孩子嗎?”
【沒錯哦。】
當時的阿統木是這樣回答的:【雖然誕生於最為純淨的精靈種族,卻被邪氣和怨氣侵蝕, 成為了惡靈一樣的存在。我沒有開玩笑,一旦在這次任務中出了什麽岔子……你可能就永遠沒辦法回來了。】
它少有地出現了一點遲疑,接而沉聲道:【考慮到任務的危險性, 你可以選擇拒絕。】
江月年粗略思考幾秒,平躺著回應它:“要不,你先說一說這次任務的具體情況?”
事實證明,這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然後她就聽阿統木嘮叨了足足一個小時, 加上後來上網查找相關資料的時間,再躺回被窩, 已經是半夜四點多鍾。
思緒繁雜、睡眠不足,江月年在第二天理所當然地起不了床, 要不是封越察覺不對上樓來叫她, 大概會一覺睡得天荒地老。
“所以我為什麽要在三更半夜瞎折騰啊!”
她家離學校並不遠, 上下學常常是步行前往, 這會兒江月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書包在背上沉甸甸地晃啊晃:“木木,現在幾點鍾?”
【好消息是,距離上課鈴響有五分鍾,你以現在的速度跑到學校,需要的時間是三分鍾。】
眼見小姑娘聽完後雙眼發亮,阿統木神秘兮兮地嘿嘿一笑,機械音在她耳邊拐了幾個彎:【壞消息是,我說的“上課鈴響有五分鍾”,是指它過去了足足五分鍾——你已經遲到了,surprise!】
江月年:……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啊?
江月年有股把這玩意兒丟出腦子狠狠蹂躪一頓的衝動。
一中管理嚴格,每天都會有校領導守在門口巡邏,要是有人遲了到,準得先扣押再記名,最後批評教育、自我檢討、打電話叫班主任過來領人一條龍。
江月年可受不了這種審訊犯人一樣的待遇,於是偷偷摸摸溜到校外的圍牆旁,準備找個地勢低一點的角落翻進去。
她從小跟著哥哥到處野,早就練出了不錯的身手,等三下五除二地爬到圍牆頂端,聽見阿統木低低“哇”了一聲:【你就是傳說中的花果山猴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