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傳送……”
凰棲霞在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遭遇了什麽樣的伏擊。
這也不能怪她一時間大意,而是這類奇物本來就極其少見,通常都是年代古老,通常只有頂級的世家才有。
現代化的信息化管理還是很厲害的,並沒有那麽多數量的奇物流落民間。
事實上管理局……也就是奇物司,即便不把所有奇物都收容保管起來,也肯定會登記造冊記錄在案。
空間級別的奇物不是尋常人能夠接觸到的。
看來這次太歲化身的身份很高。
凰棲霞攤開手掌心,望著掌心的兩截斷指,有些心疼,雖然斷肢重生對於涅槃法很容易,但她還是有些心疼,將斷裂的手指握住手裡,放入內襯口袋裡,貼著心口位置,輕輕拍了拍。
這些骨血都不能浪費,回去說不定還能接得上。
繼而一些飄落的白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南陵如今是秋日,還是江南……不可能出現秋日飄雪的奇景。
所以這裡是人造景觀之地,天空上飄零的是雪花無疑,但這裡是室內,運作的是造雪機器,這是一間建造於山麓間的大型滑雪場,這樣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建造出來的娛樂設施是整個豪華度假村的一環。
由於南陵市附近的一處影世界——正是白榆高三畢業後暑假裡攻略的那個影世界——已經趨於穩定,變成了一個固定的資源產出點,所以與之配套的各種設施也被在緊鑼密鼓的籌備建造中。
凰棲霞徒手掬起一捧雪,輕輕一吹,雪花飄向前方。
“出來吧。”
她側過身,長發和衣袂隨風飄搖:“我看到你了。”
陸水虎現身於滑雪場裡,今日他沒穿著一身破舊麻布衣,而是換上了清潔工的衣服,看樣子就是這樣混進來的,臉上的猙獰傷疤猶在。
狂梟盯著凰棲霞幾秒,難得開口道:“上一次沒能殺了你,這次你是必死無疑……本以為這十多天的時間也已經足夠你享受一番,沒想到……”
凰棲霞揚起下巴:“何意?”
“你和白玉京不是情投意合麽?”陸水虎卷起袖子:“為什麽不把該辦的事也辦了,以免走的時候還保留著遺憾。”
凰棲霞仍然不解:“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觀你還是處子,這麽多天了居然都沒破身。”狂梟冷漠道:“我過去殺過許多人,有些人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並不會想著怎麽活下來,反而是想著留下點什麽。”
……這是你該關心的事?
狂梟肯定不是出於好意,而是對於即將要殺死的對象,保留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憐憫。
當然,其中肯定也存著一些當面譏諷的惡毒,畢竟他可是全家都被凰棲霞揚了,如今孤家寡人一個。
男子可以臨死前播種留下點什麽,但女子可不行。
凰棲霞陷入沉思和沉默中。
“現在後悔也晚了。”陸水虎低沉的呼吸,整個滑雪場都開始陷入一種有規律的震動,如同戰鼓的擂動聲從胸膛深處響徹。
“原來如此……”凰棲霞回過神來,她輕輕咬住拇指的指甲,恍然道:“原來欠缺的是這一步……可具體該怎麽做?”
雖然不知道具體方式,但只要有了大體方向就能自行摸索。
凰首座頓時信心滿滿,並且對生死之敵不死不休的狂梟表示了肯定。
“伱的建議十分中肯,我回去肯定好好鑽研,謝謝!”
清澈的眼神表示了她的感謝發自真心。
對方不僅聽不懂譏諷,而且全盤接受了,甚至還表示回去就研究一下。
這讓他的嘲諷淪為無用,甚至有了一種搬起石頭打自己腳的滑稽感。
陸水虎太陽穴鼓起,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想表示感謝——就把你的命留下吧!”
冰雪覆蓋的山麓間,有奔雷閃火疾走。
……
南陵市的上空。
為了盡量不波及到普通民眾,白榆只能不斷拔高高度。
抵達了千米之上就不至於讓余波擴散到市區內,他也在盡量朝著人煙稀少的地區移動。
啖槍餓鬼是衝著他來的,誰有殺意誰就會被風箏。
“還有心分神?”
沽名從另一側空間中躍出,揮槍刺向白榆。
老槍魁經過兩百多年的磨損,身材已經變得十分矮小,據說年輕時候也曾經是身高八尺的壯漢,但後來越來越矮小,只剩下雙手仍然是同樣的長度。
不過他的絕大部分功力都在這雙手上,靈活轉變,其身材和臂展的不搭反而成了一種極具迷惑性的獨特槍術。
空有技巧是不夠的,成就封聖者,誰不再技藝上擁有獨門絕學?
更重要的是力量和速度。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沽名的槍和斯卡哈的槍走的就是截然不同的路線……修·萊汀為了破解魔槍的技巧,選擇了一力降十會。
如果說三者的槍,斯卡哈追求的是技,修萊汀追求的是力,那麽沽名追求的就是速度。
他的槍,以快為核心。
而且不是單純的快,而是無所不至的快。
加上其獨特的空間操控能力,能夠肆意將槍圍擴展到自己需要的角度。
白榆在試探中的交鋒就立刻吃了一次虧,試圖展開聖域抵擋對方的進攻,雖然知道不會生效,但有守護貓貓的存在,稍微損失一些護盾也並不是不可以接受。
刺啦——!
結果卻超出了提前所料,他的肩膀被劃破了,鮮血灑出。
守護靈體仿佛失效了。
這顯然不是沽名的槍術多麽神奇,而是他的兵器本身有問題。
那把兵器的造型也著實古怪,不像是傳統意義上的長槍,尤其是前端的造型,像是嵌入了多個造型迥異的槍頭。
“凶槍·相柳。”沽名轉動那把擁有九個槍頭的兵器淡淡道:“冠以相柳之名的這把長槍,擁有吞噬和撕裂神秘的能力……你的防禦在我面前毫無作用。”
白榆冷冷道:“僅此而已?”
“當然不止如此,它還有劇毒。”沽名咧嘴一笑:“會把你的血液轉化為毒……不過也是奇怪,通常情況下,只需要少許擦傷,兵毒就足夠讓你重傷瀕死了,雖然對封聖不會致死,只會產生持續一段時間的麻痹效果,但可惜你不是封聖……嗯?”
白榆的傷口上飄起火苗,傷口複原,他輕蔑道:“就這?”
“哈哈哈,好!”啖槍鬼眼中迸發出一絲精芒:“這樣才有意思!”
他身上那股暮氣忽的消散了,就像是拔刀後的霍秋水一樣。
“你是真的很不錯啊。”
“老朽已經很久這樣的活動過筋骨了。”
正說著,重重一踏空間,百丈虛空一沉,沉重的威壓甚至震碎了數公裡外一座辦公大樓頂上三層的玻璃外窗。
這一步踏出,手中相柳槍撕裂虛空,如同九頭凶獸咆哮而來,方向難以辨別,好似一道在虛空中穿梭的電光,來回閃爍。
練過槍的人都知道,長槍它刺出的軌跡從來都不是固定的,槍杆具有韌性,這個韌性帶來槍身的抖動和震動幅度,因而它的軌跡難以目測,變幻莫測加上快到極致的攻速。
在攻擊沒抵達之前,白榆仿佛就感到身上炸開了數朵血花,預感到了這個結果。
萬魔槍林撕裂虛空,展開宏偉圖景的一角,將相柳凶獸攔截在外。
不過攔住了長槍,卻沒攔住隨著長槍而逼近的人體。
沽名一個貼身靠撞……武聖之強也在於體魄和自身,直接撞開了黑魔槍林的多重防禦,直接逼近至白榆跟前,緊接著屈肘頂擊,看似只是普普通通的八極拳崩肘,卻像是怒龍穿心的一槍。
寧挨十拳,不接一肘……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雙方近距離的貼身而過,緊接著迸出一聲炸裂般的轟鳴,繼而分開。
白榆身形仰起,雙手沒入雲層中,像是抓著棉花糖一樣的白雲後滑行了上千米方才停下。
沽名拍了拍胸口上的鞋印,沒想到在這個距離,白榆都能做到抬腳反擊,似是早已察覺到了自己貼身短打的意圖……既然是練槍的槍魁,肯定也精通拳腳。
從來沒有武聖隻精通一種武器,博采眾家之長,習得十全武道才是所有武聖的最終目標,走到這一步,便可稱之為武神。
只是古往今來沒有誰成功過。
白榆雙手握著獅心槍,剛剛借用兵器擋住了崩肘,整個長槍足足震顫了十多秒,如鳴不平,他將長槍刺入側身空間中,退了千米才卸掉氣力。
“這天下之大,我也算是看過多少代人傑了。”
“大夏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各種天才去了京城,入了殿試,便會泯然眾人。”
“而更進一步的那些,便是天之驕子。”
啖槍的餓鬼雙眼宛若磷火閃爍。
“在我瞧來,真正能入眼的天才和天驕,加起來不過五指之數。”
“天才是饅頭,吃多了能飽腹,卻是解不了饞。”
“天驕是盤肉,得配著佐料和烈酒慢慢吃才能品出味兒來。”
“往些年,饅頭吃的多了,就算是好東西,糟蹋著習慣了也就沒了意思。”
“今個兒碰上你這天驕,可算是能開開葷腥。”
煞氣彌漫,血腥氣息縈繞,給雲層都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血光。
沽名舔舐著牙齒和嘴唇:“讓老朽好好嘗嘗你這天之驕子的骨血,指不定我還能夠更進一步。”
“嘖嘖嘖……”白榆暗暗怎舌:“你當我是唐僧肉還是人參果?你要不等等我什麽時候去割了包皮送你點?”
啖槍鬼不聞不問。
這種老瘋子完全進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了。
而這明顯是要放大招的前兆。
他本就不是那種有耐心的人,而且十凶殺人,本來就要顧忌著動靜鬧的太大。
白榆所在的南陵市地區可沒有封聖坐鎮,但不代表他所在的這座省裡沒有封聖,還是有一位的……而且對方排名十強的第二。
武聖的大招便是蓋世絕學,譬如霍秋水的過河,花濺淚的零落。
這在所有類型的封聖具有獨一檔的攻擊力。
除非將其打斷,否則一旦被鎖定,結果就只有一個。
白榆見此,暗道有些棘手了。
如果之前掌握了過河,倒是可以直接對拚,但時間緊迫,他還沒能掌握這一刀的精髓,目前不過得到少許皮毛……而除了萬魔槍林之外,他並沒有封聖級別的攻擊手段。
偏偏這個相柳槍還能無視防禦。
這個敵人和他之間的相性極差。
這顯然也不是巧合。
太歲布的局就是在針對白榆而進行的設計。
之前鳳凰台一戰暴露了白榆的戰力水準,這才有了專門針對他的啖槍鬼出手……對方肯定是把變數也算了進去,認定這老東西必定能把自己殺了。
所以想要破局,就必須亮出些別人所不知道的底牌。
白榆最不缺的就是招式,感受下熱血沸騰的組合技吧!
……
鏡中世界。
“您到底是需要我做些什麽?”陶如酥小心翼翼的討好道:“我給您捶捶背敲敲腿?”
“你當我是老婆婆嗎?”紫微星搖頭:“我今年也才五十出頭,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叫聲姐姐來聽?”
“太叔姐姐……”
“欸~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就乖乖聽話哦。”紫微星拍了拍陶如酥的腦袋,望著她欲哭無淚的表情,想了想,耐心的解釋了一句:“我之所以來到這裡,不是因為地劫星偷偷告密,而是查到了些許線索……如今白玉京的處境,必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他若是不出手還好,既然布局了就必然存在蛛絲馬跡,我需要的是你配合我……做好一出戲,引誘他出現。”
陶如酥眨了眨眼睛:“怎麽說?我還有這麽大戲份嗎?我好像只是個打醬油的……”
“你真的以為自己逃到鳳凰台是一種巧合?還是認為鳳凰台大戰中,來擒拿你的流觴君和西陵王只是路過?”紫微星淡淡一哂:“都是算計之內的事。”
“你是霸者鎮十方的女兒,和白玉京關系親密,誰能不清楚這一點?就因為這兩層關系在,你主動脫不了身。”
“倘若幕後者真的在背後布局,那麽這一次前來的刺客肯定也是被什麽人給推上來的。”
陶如酥冷靜了頭腦,望著鏡子外的場景問:“即便真的有刺客出現,也不過推上來的替死鬼,如何找到幕後者?對方既然隱居幕後,就不可能留下那麽清晰的線索,他必然十分警惕。”
“但凡走過就必然存在痕跡。”紫微星的笑容和外表的高挑巨大不同,很是知性:“這一點要看你究竟有多重要了……如果將你的屍體帶到白玉京的跟前,不知是否能有一石三鳥的效用?”
“我需要裝死嗎?”
“不用。”紫微星點了一下陶如酥的腦門:“你只需要解開自己身上的禁錮,剩下的自由發揮,若是真的碰到生死難題,不用慌張,我會出手。”
“禁錮?我身上有這個東西?”
“看來你沒意識到……這應該是鎮十方留下的。”紫微星沉吟:“我可以幫你適當打開一些,在不傷及你自身的情況下,盡可能解放你的潛能。”
“好。”陶如酥一口答應下來。
反正也沒得選擇。
入局都入局了,有利用價值總好過炮灰。
希望這位大姐姐靠譜吧。
話說鎮十方這狗東西到底在自己身體裡面留下了什麽?
陶如酥內心嘟囔著,緊接著聽到了身體中傳來一道鎖鏈被扯斷的聲音,僅是頃刻間……
“我四階後期了。”她滿臉不可思議。
本以為自己這一年來成長已經足夠快了,結果居然還是被壓了等級的?
……
江南省,一處名山之巔。
雲霧縹緲中,一棵悟道松下,有兩人盤膝坐在蒲團上,面對面。
氣氛不算融洽,彼此不算友好,圍棋的棋盤上,黑白子如同兩條互相絞殺的龍蛇。
“已經開始了。”
完全由一縷氣息構成的太歲投影說:“這一次,會死很多人,哦,封聖。”
“過去數月中。”
“封聖之間連戰不休,矛盾空前尖銳,十強、十凶的半數都被迫卷入其中,養傷的養傷,失蹤的失蹤……”
“看來那些都是前哨站,為的就是如今的收官局面,為了不讓騰出更多人手,你提前耗盡了不少棋子的氣力。”
“既然如此特意精心布置了這個局面。”
一身白袍的道門天師說:“就是為了欣賞血流成河的場面?”
“封聖隕落,百裡泣血……那場景總歸是很美很美的。”
太歲投影把玩著棋子:“或許你也會是其中之一。”
“憑你?”
“不著急,這盤棋還在下,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你必須坐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畢竟我給你尋了一個足夠分量的對手,你哪怕下個山去買一杯奶茶都可能隨時來不及,必須坐鎮於這道門玄宗正統的山門之巔才能做到神遊天下觀滄海。”
當代的道門宗首張天師冷漠道:“你未免知道的有些太多了。”
“我知道的從來很多,活得久就是有這個好處,順帶一提,你的對手是……”
投影笑了笑:“羅睺。”
他將黑子丟向棋盤:“十凶第一人出手,天下第三人的洪廬居士撐不過一招,而你這位十強第二能支撐多久,我很是好奇。”
“你還不夠資格使喚的動羅睺。”道門天師冷冷道。
“他是一顆凶星,哪裡有敵人就會奔向哪裡,不需要使喚,他自己會導航搜敵的,所有試圖攔著他的,都會成為羅睺箭矢下的死物。”投影哈哈大笑起來:“那瘋子的確是一把好刀,不,好弓。”
“引火自會燒身。”
“無妨,等到那時,你們該死的死,該亡的亡,而我會站在屍山血海之巔跳一場舞,恭迎我們高貴的帝王歸來。”
太歲投影唏噓一聲:“為了讓她拋下那些低俗趣味和乏味人性,我可真是煞費苦心。”
“……”
“聽不懂?沒關系,畢竟謬天機都有看不明白的事,人心叵測,哪能事事都被如意算盤打響,我也沒想到,她的變化會有那麽巨大,得想個法子讓她變回去。”
太歲投影先是失望的歎息,然後又咧開嘴,笑容誇張了起來。
“說來也十分簡單,給予絕望的前提是先賦予希望。”
“若沒有擁有,失去的時候又怎麽會感到心痛?”
他手舞足蹈的蹦起來。
“我要將白玉京的屍首丟在她的跟前,讓她親眼看著他被粉碎成肉泥,那時候她才會意識到……”
“此方世界…”
“絕無她的容身之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