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瑜寫信給孫策,提醒孫策注意防范之時。
吳郡。
吳縣。
府衙。
吳夫人讓人將陸翊喊了過來,陪著她和孫仁在花園裡閑逛。
一來,是讓自己女兒和孫仁多見見面,加深下感情。
二來,吳夫人最近也有些心神不寧。
孫仁最初見到陸翊,總覺得別扭。
這段時間見面多了,發現陸翊這個人挺好說話。
最主要的是,陸翊似乎什麽都懂一些。
最讓孫仁興奮的是,他發現陸翊不止能夠讀書寫字,很少人知道的是,他也精通刀法和弓術。
這正是她平日裡練的。
而且,這陸翊的刀法和弓術,比她還要精湛一些。
甚至指點過她幾次。
和阿兄指點時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不同,不管她如何笨拙,陸翊總是和顏悅色的模樣,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此刻,看著陸翊和母親走在旁邊,說笑著,孫仁傻笑著看著陸翊。
雖然剛開始有些不喜歡他。
現在看來,也還不錯。
吳夫人見孫仁看著陸翊傻笑,沒好氣道:“仁兒,你傻笑什麽?”
孫仁回過神來,忙狡辯道:“沒,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倆好多話說,像是說不完似的。”
吳夫人幽幽歎息了口氣道:“仁兒,你太沒心沒肺了一些。”
“每天,你就知道舞刀弄槍。”
“你可知道,伯符已經很久沒有回信了?”
“以前每次出征,他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每五到十天,必定讓士兵送家書回來,告訴我們他發生的一切。”
“可這一次,已經二十天了,還沒有家書過來。”
“最奇怪的是,會稽郡那邊傳來鎮壓山賊和百越之眾成功,奪回領地之後,也沒了戰報。”
孫仁嘿嘿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阿兄在會稽狩獵開心了,一時半會兒不想母親你打擾他?誰讓母親你總在他耳邊嘮叨他?”
“好些次,阿兄都抱怨說他耳朵都要起繭了。”
陸翊道:“夫人也是擔心將軍的安危。”
“兒行千裡母擔憂。”
“最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孫仁吐了吐舌頭。
就會說好話!
難怪母親喜歡你!
吳夫人笑眯眯地看著陸翊道:“瞧瞧人家君理,多麽會說話!”
“你們父親早逝,為娘拉扯你們長大。”
“說句實話,為娘寧願你們健康成長,也不希望你們四處征戰。”
吳夫人皺著眉頭道:“一將成名萬骨枯,建功立業,沒有那麽簡單的。”
“你們父親離開之後,為娘常常想,人生短短幾十年,死後一切虛無。既然如此,為何不如做個普通人,好好活著,生兒育女,承歡膝下。”
孫仁笑道:“母親,你這番話,去跟阿兄說,看阿兄會不會聽你的!我可是支持阿兄的,都想重塑父親的榮光!”
吳夫人失望地看著孫仁,搖了搖頭道:“你一個女兒家,重塑什麽榮光?好好給君理生兒育女,做個好母親,這就是為娘對你一生的期盼。”
孫仁撇了撇嘴道:“孩兒才幾歲?”
吳夫人就要呵斥。
就這時,一個身影飛奔進來。
是新任的吳郡郡守宋謙。
宋謙,孫堅時期手下大將之一。
孫策用傳國玉璽從袁術手裡將他和程普、黃蓋、韓當等人換了回來。
之後,他一直跟著孫策南征北戰,戰功赫赫。
這次孫策兵發會稽,沒有帶宋謙,而是讓他在吳郡接手朱治的郡守之位,配合騎都尉程普,共同防禦袁術的偷襲。
宋謙為人沉默寡言。
平日裡除非吳夫人找上門,一般他不會主動到府衙來。
如今卻主動找來!
吳夫人心頭一跳,停住腳步,看向宋謙道:“宋郡守,發生了何事?”
陸翊早已經從魯肅那裡接收到情報。
看著宋謙停在吳夫人身前,欲言又止的模樣,陸翊暗暗歎息了口氣。
為陸康太守報得孫策大仇。
他本以為會松一大口氣。
可是,實際上,完全沒有。
反而有種歎息的感覺。
陸翊靠近了些吳夫人。
這吳夫人,早年喪夫,如今中年喪長子。
不知道待會會不會直接昏死過去。
吳夫人見宋謙欲言又止的模樣,腿腳有些發軟,顫聲道:“你這是何意?是不是,伯符受傷了?”
孫仁也急了,催促道:“你快說呀!急死個人!”
宋謙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氣,這才睜開眼睛,看著吳夫人、孫仁,結巴著聲音道:“主公在會稽北郊遭受許貢的門客復仇,引領著一批山賊和百越之眾伏擊主公。”
“所有隨行之人,除了親衛隊隊長施桓以外,全部戰死。”
“如今,朱治、黃蓋、韓當和賀齊正護送主公回來,馬上要進吳縣了——”
宋謙的話還沒有說完,吳夫人直接癱倒在地。
好在陸翊在身邊早做好了準備,一把將她抱住,飛奔進裡屋。
孫仁整個人也愣在了原地。
好一會兒,她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府衙裡面,正在讀書的孫權等人聽到尖叫聲,紛紛狂奔了出來。
宋謙見到孫權等人,眼淚也滾落下來,沙啞著聲音道:“二公子,主公戰死,朱治、黃蓋、韓當和賀齊等人正運送,運送他的,他的——”
宋謙這次的話依舊沒有說完。
整個府衙響起了嚎啕大哭聲。
陸翊將吳夫人抱到裡屋,讓下人看著醫工診治,而他則立即通知張昭、張紘等大臣,前往城門口迎接孫策。
孫策的突然戰死,讓所有人都懵了。
張昭和張紘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在文武百官前面。
趕到城南門,果然見到朱治、黃蓋、韓當和賀齊等人披著縞素,緩緩而來。
張昭、張紘見狀,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痛哭了起來。
迎接孫策的遺骸進入吳縣府衙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程普等人就騎著戰馬趕了過來。
整個吳縣沉浸在一片哀傷之中。
四處都掛著縞素。
士兵一個個神情肅穆。
陸翊從陸家調來很多下人和有經驗的老者,協助幫忙辦理孫策的葬禮。
葬禮的這段時間,吳夫人幾乎無法下床。
孫權只有十四歲,帶著幾個弟弟人都是傻的。
別人叫他們幹什麽,他們便幹什麽。
沒有叫他們,他們就站在原地不動。
呂范也緊急從廣陵趕了過來,參加孫策葬禮。
孫策下葬之後的第一天,張昭、張紘聯合程普、朱治、韓當、黃蓋、宋謙、呂范、太史慈、陸翊等人在吳郡吳縣的府衙大廳召開了會議。
整個大廳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張昭這段時間眼睛也哭腫了。
雖然他最近對孫策的一些行為感覺失望。
但是,孫策能征善戰,少年梟雄,是他也承認的天下霸主人選。
如今,突然就這樣沒了。
他的一腔熱血都涼了。
想到這兩年,先是二世三公的周家覆滅,周家家主周異被殺,如今又是主公孫策戰死,張昭都有種退隱田園的想法。
但是,他也清楚。
孫策生前對他的禮遇,讓他不能臨陣退縮。
他要完成孫策未完成的事業。
而現在,選擇合適的繼承人,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見所有人都不發聲,張昭沙啞著聲音,當先開口道:“主公戰死,如今,復仇並不是首要的任務。”
“許貢已死,他的那些門客和山賊、百越之眾,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殺了他們,固然能為主公復仇,可也無法讓主公復活。”
“而如今,還有著比為主公復仇更重要的事情。”
“主公生前一心想要重塑他父親的榮光,想要製霸江東,將來甚至一統江山。”
“如今,主公英年早逝,我們得為他選擇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接手。”
“諸公,放下悲痛,開始做事了。”
“如若主公在天有靈,我相信,他也不願意看到大家沉浸在悲痛之中。”
“而且,如今曹操聯合呂布正在合圍袁術,我們也要盡快拿定主意,要不要再參與進去。”
“而這些,都只有新的主公才能決定。”
程普長長吐了口氣道:“這怎麽決定?”
“主公如今雖然有子女,但是,才幾歲?”
“如若天下太平,一切好說,我們盡心輔佐便是。”
“可如今天下大亂,我們也風雨飄搖,江東也未盡入手中,我們隨時有覆滅之危。”
“雖然對不起主公,但是,我不認為主公這些子女能夠承擔這份重責。”
程普的話,讓所有人看了過去。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必定要遭受唾罵,甚至當場斬殺。
但是程普是孫堅和孫策時期的股肱之臣,兩朝老將,立功無數。
他說的話,定然也是為了孫家江山好。
眾人雖然有人不滿,卻沒有人反駁。
張昭見只有程普說話,沉著臉,看向其他人道:“諸公,你們都沒有其他意見了嗎?如果主公子女無法承擔如此重責,那由何人繼承主公遺志?”
眾人紛紛低下頭,沉默下來。
張昭重重拍了下身邊的案幾道:“都說話!”
然而,所有人依舊都不敢開口。
張昭氣得吹胡子瞪眼。
就這時,幾個身影從裡屋走了進來。
是孫仁、孫權攙扶著憔悴的吳夫人走了出來。
張昭見狀,忙行禮道:“夫人!”
所有人這才紛紛跟著行禮道:“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