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機和恆階互相對視了一眼,分別接過信函,打開,看了起來。
很快,恆階首先看完,看向張羨道:“天子讓府君聯合劉表,對抗江東?”
張羨點了點頭。
此時,張機也看完了,道:“陳登,那個太尉陳俅的後人?下邳名門陳家?他為何會在我們這裡?他來這裡作甚?還有,他不是在徐州?為何會是江東之人?”
張羨拍了下大腿,哈哈笑道:“仲景,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
“這徐州,這幾年,幾度易主,最後你閉門鑽研醫術前,已經從呂布手中,轉到了江東的手中。”
張機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道:“江東從呂布手中奪走了徐州?如何可能!呂布雖然魯莽,但是手底下有陳宮此等謀士,又有張遼、高順等並州猛將。”
“在徐州作戰,江東這批水戰為主的將士,如何可能擊敗得了他?”
張羨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感慨道:“是啊,真的很難想象。當初我接到情報之時,也是無法置信。”
“可是,現在各種情報都明確了,徐州呂布就是被江東擊敗的,而且是江東新主親自擊敗的。”
“非但如此,呂布及其手下,還都活得好好的。”
“如今,呂布自己,似乎在徐州郯城做個小小的郯城長。”
“但是,張遼就在合肥。”
“高順這次跟著陳登一起來我們長沙了。”
“高順手底下的七百陷陣營,如果我們見陳登,就有機會看看。”
“聽聞這七百陷陣營是呂布曾經三大得力軍隊之一,屢次陷陣衝鋒,所向披靡。”
張機這才震驚道:“竟然是真的!那孫策莽夫,竟然達到如此成就!這真是青出於藍,勝過他父親,江東猛虎孫堅了。”
張羨再次捧腹大笑。
張機:“.”
一旁的恆階也有些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張機。
見張機苦笑,恆階才出聲解釋道:“張公,你這兩年閉關鑽研醫術,可是錯過了好多精彩之事。”
“你閉關前,小霸王孫策被許貢門客帶領百越之眾和山賊刺殺於會稽!”
“之後,江東就由最近崛起名門陸家家主陸翊接手。”
“為此,就三個月前,孫家率領全族精乾,在吳郡叛亂,被直接掩殺。”
“所幸,江東新主不是小霸王那般嗜殺之人。”
“即使孫家反叛,他也留下了小霸王全家老小。”
恆階感歎了一聲道:“從個人感情來說,小霸王是我舊主長子。我舊主於我而言,有伯樂之恩,我理應更支持他長子稱霸四方。可是,從大局來看,江東終於是尋到明主,仁義之君。”
張羨好奇道:“伯緒,你如此惦記舊主,那之前小霸王派人聯系你之時,你為何閉門不見?”
恆階看向張羨,一臉認真道:“府君不嫌棄我曾侍奉孫堅,依舊委我重任,我豈能不盡心盡力回報?”
“更何況,我是長沙人,我自然希望我的父老鄉親都能有善報。”
“小霸王的確是舊主長子。”
“但是,此人太過嗜殺。而且,雖然勇猛,卻無明智。”
“他征戰江東,殺盡了多少士族?”
“尤其是名士盛憲,那可是我大漢忠臣,為江東耗盡了畢生心血。”
“他說殺就殺。”
“這比他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父親的教訓,他是一點沒有吸取。”
“英年早逝,是必然。”
“他聯系我,我若答應,那豈不是將府君和長沙父老鄉親推入深淵?”
“舊主孫堅的確於我有伯樂之恩,但是,他不幸罹難,我隻身赴襄陽討回他的屍骨,也算是略有所報了。”
“現在要我還將府君和長沙父老鄉親推入深淵,是萬萬不能的。”
張羨欣慰地笑道:“我就知道,伯緒你雖然年輕,卻很有大局之人。”
張機沉默了片刻道:“照這樣說,這江東,是真遇到了明主?而且還是仁義之主?”
恆階道:“我沒去過江東,不知道江東士族和百姓對這位新主如何看待。但是,我手中目前得到的情報,的確可以證明,這江東新主挺仁義。”
“之前小霸王孫策遇刺,他接手江東,沒有多久,立馬率軍北上奪取了廬江郡。據一些到過廬江郡經商的商賈說,奪取廬江郡舒縣之後,袁術帳下大將紀靈率數萬大軍來襲,整個舒縣人心惶惶。”
“此等危險之際,江東新主非但沒有關閉城門,強迫舒縣士族和百姓一起守城,相反,還打開城門,放百姓離開,而他自己和江東將士獨自守城。”
張機陷入了回憶當中。
早年,他和張羨一起從南陽逃難到長沙,路上遇到多少官員?
因為黃巾起義,天下大亂,各地官員都佔地為王,對轄境內的百姓極為嚴苛。
一方面,他們不準百姓私自離開;另一方面,他們把百姓當牛做馬,卻從不顧及這些百姓死活。
到處都是餓死的百姓。
他們的屍體暴露在野外,導致瘟疫橫行。
他的族人和家人,就是在一次次瘟疫中死傷殆盡。
想到小女兒最後死在自己懷中,說想和她母親一起吃大米飯的場景,張機此時依舊忍不住落下淚來。
張羨知道張機觸景生情,忙站起身,走過去,安慰道:“仲景,一切都過去了。”
張機忙擦了擦眼睛,衝張羨道:“既然這江東新主如此仁義,又和我們毗鄰,這兩年也未和我們開戰。如今,他帳下謀士陳登率陷陣營來拜訪,卻沒有囂張威逼,我們不妨見他一見?”
“至於天子那邊,天子遠在天邊,他如何知曉我們處境?”
“如今天下大亂,天子自救不暇。”
“我們作為長沙的官員,理應為這些當地士族和百姓生死考慮。”
恆階見狀,也道:“府君,我有個猜想。”
張羨道:“伯緒,你直說就是。”
恆階看向張機道:“張公有說不知,天子,已經從長安遷到了許都,如今被曹操掌控。”
張機雖有意外,卻依舊點頭。
這兩年,看來,確實發生太多事情,讓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恆階又看向張羨道:“曹操北面河北袁紹,南面荊州和江東。”
“這天子信函當中,讓府君率領三郡將士聯合荊州劉表,對抗江東。”
“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
“這些年來,荊州劉表屢次進犯我長沙三郡,早已經是生死之敵。”
“如若是天子之意,為何不從中斡旋?”
“所以,依我看,天子從長安遷到許都,不過是從李傕、郭祀之徒手中,換了個人接手罷了。”
“而這人,毫無疑問,自然是曹操。”
“曹操本是一方梟雄,在意的自然不是真正的所謂大漢江山。”
“他在乎的,是他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
“和他那一畝三分地無關的,他自然不在乎。”
“所以,這些年,荊州屢次進犯我長沙三郡,他也不聞不問。”
“可如今,他為何非但要過問,還讓我們和荊州握手言和,一起對抗江東?”
“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可能得到我們所不知的情報,比如,江東要對荊州用兵。”
“當然,這很讓人不可想象。”
“荊州劉表,可不是昏庸之主。”
“自從他得到荊州之後,他迅速平定荊州各方勢力,讓荊州這些年免受戰亂之苦。”
“如今,江東想要奪取荊州,正常情況,我無法想象有任何可能。”
“但是,這江東新主既然能夠以我們無法想象的手段奪取徐州,那麽,雖然我們覺得不可能,江東新主依舊可能有辦法奪取荊州。”
“假設荊州被江東新主奪取——”
恆階沉著臉,掃視著張羨和張機道:“最危險的不是我們。”
“江東就在我們邊上,這幾年他們也沒有用兵。”
“江東新主得到荊州,也很大可能不會直接對我們動兵。”
“但是,曹操那裡,就危險重重。”
“江東得到荊州,從襄陽到合肥,再到徐州,就是一條完整的防禦線。”
“江東若是沒有野心,派重兵把守襄陽、合肥和徐州,不管是北方誰獲勝,想要再危急江東,都不是易事。”
“江東若是有野心,依靠荊州地利,人傑地靈,物產豐富,他們完全可以休養生息,訓練將士。”
“無需多時,最多兩到三年,江東足以有實力和袁紹相鬥。”
“可那時曹操就夾在袁紹和江東之間,腹背受敵。”
“你們想想,曹操彼時的處境。”
“除了放棄中原大好局面,別無他法。”
“所以,我猜想,天子此次信函,就是曹操授意,利用我們長沙三郡,拖住江東奪取荊州。”
“可如果,如果我們長沙三郡和江東聯合。”
“那麽,江東拿下荊州之後,我們長沙三郡也處於江東防線以內,無需再擔心戰事,也能盡早結束和荊州經年的對戰。”
“這些年,三郡百姓已經有些疲憊了。”
“我們身為官員,哪怕再談忠心,也得首先顧忌他們死活。”
“更別說,如今天下動亂,天子受難,根本無心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