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看著這把佩劍,臉上隱隱有些激動。
這把佩劍的樣式,他記得!
深入骨髓的記得!
是伯符的!
伯符特別喜歡這樣的樣式!
果然是故人送來的信物!
周瑜顫巍巍地伸出手,取過佩劍,熱淚盈眶。
多久了?
終於能夠找到一絲慰藉。
撫摸著佩劍,周瑜喃喃道:“伯符,伯符,伯符,我很快就會奪回我們的江東了。你等著我,等我奪回江東,我會去你的墓地,我們兄弟倆徹夜長談。”
“我們的基業,我不會容許任何人玷汙。”
“你的族人之仇,我也會一一替伱報復回來。”
“只可惜,你和你父親留下來的那些老臣,也都是叛徒。”
“你走後,他們非但不幫仲謀奪回基業,甚至遂了那陸家小子。”
“不過,你放心,我都會替你解決掉他們。”
“快了。”
“如今我以及委身袁紹門下,取得了大公子信任。”
“借助他們的力量,等我拿下徐州之後,就南下奪回江東。”
“袁紹四世三公之後,如今又佔據青、冀、幽、並四州之地。”
“不是陸家小子可比的。”
眷戀不舍地撫摸了好一會兒佩劍,周瑜才小心翼翼地將佩劍系在腰間。
伯符的劍在身側,猶如伯符在身側。
他不敢怠慢。
系好佩劍,周瑜才好奇地取過紙張。
他現在也好奇。
江東誰能藏有伯符的佩劍,而且又知道自己在這裡,還能派死士送到自己手上?
取過紙張,展開,周瑜的臉色瞬間慘白,整個身體開始抖動起來。
只見紙張上寫著:“孫策非被許貢及其門客所殺,而是江東士族聯合所為。他被士族大軍聯合伏擊,死之時,數百親衛隊皆被殺戮。”
“孫策死的尤其淒慘。”
“他的面部被長矛貫穿,胸口被利刃透心。”
“死時,他淒厲尖叫數聲,若有周郎在,我何至於此!”
“他的遺體被送回吳縣府衙時,吳夫人等人看到他慘狀,無不哭斷腸。”
“他這把佩劍,是殺死他的罪魁禍首撿到,現在送還給你。”
“他讓我替孫策問一聲,周瑜你有何面目活在這世上?”
“孫策正需要你之際,你卻不在他身邊,你配作為他弟兄?”
“如今你投入袁紹門下,絲毫不顧忌他子女,你夜晚可曾做夢,夢到孫策向你索命?”
周瑜看完所有文字,身體抖動得像篩糠一般。
下一刻,他直接噴出一口鮮血。
外面的老醫工聽到動靜,飛奔進來。
看著周瑜倒在案幾上,老醫工臉色慘白,忙跑過來。
只見周瑜傷口包扎處,鮮血快速沁了出來。
老醫工嚇得尖叫,一邊檢查周瑜狀態,一邊朝著外面喊道:“公子不行了!速速通知大公子,公子不行了!”
營帳外的親衛兵聽到老醫工的喊聲,飛奔離開。
老醫工小心翼翼撕開周瑜傷口的包扎,看著裡面的傷口,已經徹底裂開。
鮮血不斷地湧出。
老醫工眼淚奪眶而出,喃喃道:“公子,為何會至此?你不是說,你不會再大喜大悲了嗎?何事能夠讓你如此悲痛?”
袁譚正在安撫顏良!
顏良雖然不滿,可如今大公子親自前來安撫,他也不好拂了對方好意。
兩人正聊袁紹很快南征許都之事,就見到親衛兵直接闖了進來。
袁譚勃然大怒。
自己好不容易安撫好顏良,這親衛兵竟然如此不開眼!
卻見親衛兵顫聲道:“大公子,速去軍事營帳,軍師不行了!”
“什麽!”袁譚失聲道。
想也沒有想,袁譚連和顏良告別都沒有,直接小跑離開。
顏良也一臉納悶。
周瑜那小子,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行了?
顏良也立馬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周瑜營帳。
老醫工已經出來了!
袁譚朝著老醫工壓抑著憤怒咆哮道:“怎麽回事?公瑾一定沒事,對不對?對不對!”
老醫工此刻也被嚇得腿有些發軟道:“公子看了一封信,大公子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公子可能悲痛至極,導致傷口崩裂,如今已經血流不止,回天乏術了。”
“我已經盡力處理了,但是血流已經停不下來了。”
袁譚拔出佩劍,就要斬殺老醫工。
終究,他還是重重哎了一聲,將佩劍插回劍鞘,快步走進去。
床榻上,周瑜竟然已經蘇醒了!
他自己坐了起來!
袁譚和顏良忙上前。
袁譚急道:“公瑾,你別亂動!”
周瑜擺了擺手,慘白的臉上,擠出一抹淒慘的笑容道:“大公子,我想出去彈彈琴。”
顏良探過頭,看了一眼周瑜後背,已經被鮮血染濕。
顏良看向袁譚,搖了搖頭。
袁譚落下淚來,直接將周瑜抱了起來,一邊走向外面,一邊道:“來人,速速去我營帳取琴來!”
將周瑜抱出營帳,親衛兵已經抬著轎子過來。
袁譚將周瑜放在轎子上,強忍著悲痛道:“你要去哪兒彈琴?”
周瑜指了指下邳城方向道:“我想最後見見江東那些人。”
顏良皺了下眉頭。
袁譚抽了抽鼻子,忙對親衛兵道:“速速抬過去!”
袁譚親自跟著。
一行人來到下邳城下之時,士兵已經抱著琴趕了過來。
袁譚將周瑜從轎子裡抱出來,在地上鋪好席子,讓周瑜坐在上面,然後將琴放在他身前。
而他自己則跪坐在周瑜身後,扶著周瑜,防止他向後倒下去。
袁譚和周瑜的動靜,吸引了城牆上的江東守軍注意。
徐庶、張昭、魯肅、龐統、陸遜、趙雲、蔣欽、丁奉等人都趕了過來。
俯瞰著城外的周瑜,張昭沉著臉道:“他要裝腔作勢作甚?”
徐庶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周瑜倚靠著袁譚才堪堪坐住。
腦海裡浮現著年少時和孫策策馬縱橫的場景,周瑜滾落下兩行眼淚,才緩緩舉起手,彈奏起《高山流水》。
一邊彈,他的身體一邊抖動,一邊抽泣。
好不容易彈奏完,他直接倒在了袁譚懷裡。
城牆上,陸遜原本死死地瞪著周瑜,看他要做什麽妖。
此刻,他的神情也柔軟了一些,臉色頗為複雜。
沒想到,從祖父的仇,竟然以這種方式結束。
張昭重重歎息了口氣。
徐庶閉上眼睛,沙啞著聲音,朝著城外道:“周郎,我奉吳侯之命,帶你的屍骨回去,和先吳侯孫策合葬一處。”
說完,對身邊的人道:“派四個人抬著轎子下去,打開城門,迎周郎回吳縣。”
周瑜顫巍巍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城牆上的張昭、蔣欽、丁奉等人,氣若遊絲道:“人生之艱難,就像那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緩慢,征程多艱。”
“然,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抱憾終生。”
“大公子——”
袁譚胸口的衣裳也被周瑜的鮮血打濕。
此刻,聽周瑜呼喚自己,袁譚忙擦了擦眼淚,顫抖著聲音道:“公瑾,我在!”
此時,城門打開,四個士兵抬著轎子走了出來。
周瑜道:“我不能再輔佐大公子,對不住了。”
袁譚壓抑著哭聲,哽咽道:“公瑾,你且走好,不用惦記我這裡了。”
袁譚將周瑜抱了起來,放到轎子上。
周瑜坐在轎子裡,隨著袁譚緩緩松開手,緩緩閉上眼睛,嘴裡不停地喃喃道:“伯符,伯符,伯符,等等我,等等我.”
袁譚看著周瑜身體癱倒在轎子裡,一動不動,終究是沒有忍住,放聲大哭道:“公瑾!”
城牆上,徐庶等人都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張昭也才落下淚來道:“罷了,終究是江東之人,魂歸故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