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門檻很高。
門檻的兩側,站著兩個丫鬟。
都是那種穿著還算不錯的,長得有些胖胖的。
帶路下人讓陸翊停在門檻外,而他自己則飛快地朝著裡面走去。
沒有多久,就聽到他的聲音道:“府君、周家主,陸翊來了!就在門檻外!”
陸康的聲音響起道:“讓他進來!”
帶路下人快步退了出來,退到門檻外,這才轉身跨過門檻,低聲提醒陸翊道:“不要東張西望,好好回答問題!快進去!”
陸翊邁入門檻。
大廳裡。
陸康和周異跪坐在首位,兩人並肩,中間放著一把案幾,案幾上放著甘蔗、橘子,涼茶。
在陸康的左側下方,一張案幾前,跪坐著方家家主方靖。
方靖此刻保持著笑容,一副謙卑的模樣。
方靖的身後不遠處,垂首立著方浩。
方浩見到陸翊進來,悄悄看了一眼陸翊,沒有說話。
陸翊來到陸康和周異身前,方靖幾乎平靜的位置,朝著陸康和周異先後行禮道:“陸翊見過太守、周家主!”
陸康上下打量了一眼陸翊,道:“你什麽時候來到的舒縣?”
陸翊老實道:“大約一年以前,我和族人一起從吳郡出發,半個月前,才到達的舒縣。托太守的洪福,分到一間房屋,還得到了更夫的崗位。”
陸康點了點頭道:“那就真是我陸家的旁支族人了。”
半個月前,陸家主家跟著一批流民從吳郡遷移到廬江,投奔自己。
作為太守,他可沒有多少精力去管其他人。
因此,他派了功曹安排了主家的人在附近住下,並且贈與了一定的田產和物資。
至於其他旁支族人,他甚至沒有管。
他清楚,廬江各地的縣令不會沒有眼色,肯定會幫忙安排下。
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怎麽安排的。
但是,陸翊的話很符合他的預料。
一個旁支族人,一間房屋能夠保證住處,一個崗位保證餓不死,在這亂世,已經很不錯了。
陸康頓了下,繼續道:“聽方家方郎說,你對曹操的事情有些了解,很聰明。對於這次徐州牧派使者求援,你主張不救援?方郎一下子說不清楚,你詳細道來。”
陸翊這才道:“原因很簡單。”
抬頭看向陸康,陸翊道:“曹操在七個月前,也就是今年春季,大敗了袁術!袁術的實力強盛,眾所周知。”
“且不論曹操兵力如何,能夠大敗袁術,他的實力不會差到哪去。”
“而徐州比之袁術,實力如何?”
陸康右手撫摸著花白的胡須,沒有說話。
周異則皺著眉頭。
陸翊見陸康和周異都沒有反駁,又道:“再一個,方家大公子憐憫我,昨天送了我兩個女人做婆娘,這兩個婆娘,都是從徐州逃難而來,被臧霸等土匪擄走而賣過來的。”
“聽我兩個婆娘說,臧霸原本是徐州騎都尉。”
“騎都尉是何等要職!”
“聽說曹操率軍復仇而來,臧霸一個騎都尉,竟然放棄了官位,做起了土匪,擄走百姓,做起了人口生意。”
“這也側面說明,徐州將士的能力,無法抵抗曹操大軍。”
“連徐州本地將士都這樣子,
還能指望其他州郡的援軍能夠抵擋曹操大軍?” “說句不客氣的話,以如今這局勢,我們廬江援軍千裡迢迢趕過去,只是去送死的。”
“再說曹操那邊。”
“曹操雖然氣勢洶洶而來,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那就是曹操佔據的兗州,並不像冀州等地一樣,能夠產出大量的糧食,因此,曹操的後勤供應是個大問題。”
“曹操率軍出擊徐州復仇,講究的是一個速戰速決,不可能持續太長時間。”
“原因就在兗州後勤供應不上。”
“徐州那邊,與其讓各地州郡援助,不如命令將士堅守每一座城池,拖住曹操大軍。”
“每一座城池堅守的時間久一些,曹操大軍能夠深入徐州就越有限。”
“至於徐州牧,他只要退到大後方,又何須懼怕曹操的威脅?”
“曹操糧食支撐不了多久。”
“哪怕他再想復仇,在被幾座城池給擋下來,糧食告罄,他的大軍就只能撤退。”
“打仗打仗,前方將士能征善戰固然重要,但是,後勤供應更加重要。”
“所以,古之將軍才常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陸康眼睛微微發亮,欣慰地點了點頭。
自己這個旁支族人,年紀輕輕,口齒伶俐,談吐進退有據,是個好苗子!
看向旁邊的周異,陸康道:“老弟,你覺得呢?我覺得很有道理。”
周異呵了一聲道:“看似有道理,但是,卻丟了大義!”
“我周家朝廷之臣,祖上世代食漢祿!”
“府君你更是朝廷重臣,受靈帝器重,委以要職。”
“如今,我們豈能因為懼怕曹操的實力而畏縮不前?”
“再一個, 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他如何能夠確信兗州的後勤能不能保證曹操大軍的供應?”
“如果偏偏能夠供應呢?那徐州沒有援軍,豈不是就要落入曹操手中?”
“真這樣,府君,到時候,你有如何向朝廷交代?”
“如今天子在李榷手中受難,無法管理各個疆域,你作為朝廷重臣,豈能坐視不管?”
“府君,可要三思!”
陸康頓時為難起來。
陸翊看了一眼陸康和周異,低下頭,沒有再開口。
沒救了。
周異的話語權不是自己一個平頭來百姓能夠比的。
陸康雖為廬江太守,但是,也不可能忽視周異的要求的。
果然。
陸康沉默了片刻,道:“還是按照昨晚商議的,我們廬江出軍三千,緊急馳援徐州。”
看向陸翊,陸康道:“陸郎,你的字是什麽?”
陸翊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我父母皆死在遷徙途中,沒有人為我取字。”
陸康道:“那我給你取字如何?”
陸翊忙道:“謝太守!”
陸康笑道:“那我就給你取字君理,君,正人君子,理,有理有據的意思。”
陸翊道:“謝太守!”
陸康又道:“君理,雖然今天你的提議無法接納,但是,你的確很聰明。這樣,我推舉你為孝廉,並且會向朝廷上表。但是,如今李榷把持朝政,天子受難,暫時的話,你就只能在我這太守府第聽調。”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