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礦洞裡,夏初見和自己的小隊成員在一起,胸前掛著指揮部給他們發的一個棉布布兜,彎腰爬行在低矮的礦洞裡,用沒有任何保護的雙手挖礦。
這礦洞最高的地方,也只有一米左右。
他們所有人,都必須跪在地上爬行。
長長的礦道裡,各種氣味並不適合呼吸。
夏初見穿著一身軍校的製式連體軍裝,甚至沒有穿防彈衣。
因為防彈衣裡有納米級別的金屬絲。
手腕上的量子光腦腕表也放到飛行器了,當然也包括少司命黑銀機甲的載體——彼岸花頸鏈。
此時的她,躋身在這一群基因進化者中,宛若毫無防范的土質城牆。
不管是誰,給她一下子,就能立刻將她安詳地送走……
所以夏初見不得不在挖礦的時候,同時分心注意周圍的人。
好在她的隊友知道她的困境。
挖礦的時候,另外九個人將她團團圍在中間,並不給別人做手腳的機會。
她也很自覺,拚命在礦洞裡尋找可能的契機,雙手也和他們一樣,在那焦黑的煤渣一樣的礦洞泥土裡飛刨。
好在她的身體,曾經被霍禦燊在歸遠星木蘭城的特安局分部裡特訓過,也被阿鵷誤打誤撞,用能放電的嘉榮草,加強過。
所以其實她的體質,早就超過普通人了。
不然,之前被遺種操縱機甲射出的子彈打中那麽多次,根本等不到她拿出姑姑的藥來救命,第一輪齊射的時候,就被震死了。
現在她的身體,雖然沒有基因進化者那麽逆天。
但相對於真正的普通人來說,這種強度的工作,她還是能勝任的。
只是她雖然覺得自己已經很快了,但是當她看見別的小隊已經爬到前面五六米以外的距離,自己的隊友為了照顧她,卻遠遠落後,嘴角不由抽了抽。
這個世界,對她這種基因不能進化的普通人來說,真是太不友好了。
這一天,夏初見在礦洞裡挖了整整一天,卻除了焦黑的煤土,什麽都沒挖到。
當然,別的人也一樣。
大家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天,也是一無所獲。
但是,有著迷津黃泉誘惑在前,大家還是乾勁十足。
就這樣大家一口氣挖了三天,依然一無所獲。
而這三天,哪怕對於基因進化者來說,也很不好受。
他們是基因進化者,身體素質強如鋼鐵,可這樣不停地勞作,還只能靠手,就連生產隊的驢,也沒有這麽用的。
還有,那些加載了安保程序的探險機器人,此時就跟之前那些藏在機甲裡的遺種一樣,成了他們的監工。
但是它們不能進礦洞,甚至只能守在離礦洞五百米以外的距離。
這樣才符合澹台饒名的要求。
因為他擔心這種機器人離得太近,會“嚇跑”迷津黃泉這種異種金屬。
不過,當大家傍晚時分從礦洞裡出來,還是有人偷偷把大家在礦洞裡的行動記錄下來,交給澹台饒名。
澹台饒名會根據這些“秘密記錄”,點名那些白天偷懶的學生,晚上繼續在礦洞裡加班。
這明顯表示,學生裡面也有“內奸”!
如此三番之後,大家也不敢偷懶了。
每個人都老老實實在礦洞裡挖礦,一心想早點找到迷津黃泉,就可以換這些機器人來挖礦了。
秋紫寧卻不用下礦洞挖礦。
她每天都在各個礦洞前晃悠,指使自己的兩個S級基因進化者保鏢,去礦洞裡面查看大家的進展。
自己有時候還去找澹台饒名,讓他找人給她修理飛行器。
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天傍晚,疲憊的同學們從礦洞裡出來,回到五百米之外的帳篷區。
秋紫寧在兩個保鏢的護持下,站在自己的帳篷前,拿著一個看上去很松軟的小糕點,一邊吃,一邊笑著說:“加油!”
“嘖,你們指甲裡的煤黑,我覺得大概一輩子都洗不乾淨了……哈哈哈哈……”
夏初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平靜地說:“指甲黑了,剪掉就沒有了。”
“有人從來不剪指甲嗎?”
秋紫寧翻了個白眼:“我又沒跟你說話,你接什麽岔啊?”
夏初見笑了笑:“我也沒提你的名字啊,這麽快對號入座幹嘛?”
秋紫寧的脾氣似乎十分暴躁。
她立即沉下臉,拔槍對準夏初見,厲聲說:“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秋紫君見狀,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夏初見面前,沉聲說:“紫寧!別胡鬧!”
秋紫寧的槍,又對準了秋紫君。
她眸光閃爍,眼底的惡意一閃即逝。
那一瞬間,夏初見都能感覺到秋紫寧的殺心。
她想殺秋紫君!
夏初見十分驚訝。
秋紫寧為什麽想殺秋紫君?
她難道不是更討厭她夏初見嗎?
可是她能察覺到,秋紫寧面對秋紫君的那股殺心,比對夏初見的時候,不知要強多少倍!
夏初見眯了眯眼,心想,這可有意思了……
所有人都以為,秋紫寧最想弄死的人,是她夏初見。
可事實上,秋紫寧最想弄死的人,居然是秋紫君!
這意味著什麽呢?
一旦秋紫君出事,是不是沒人會懷疑到秋紫寧頭上?
不過,秋紫寧是秋紫君的親戚,而且又可能是某個最頂級權貴的私生女。
就連秋氏的人知道,秋紫寧雖然姓秋,但其實跟秋氏沒什麽關系。
或者說,最多她媽姓秋……
跟秋紫君這種父親姓秋的秋氏子女,完全不是一個賽道的。
所以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秋紫寧為什麽對秋紫君殺心這麽濃?
夏初見想了這麽多,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秋紫寧對秋紫君的殺意,也只不過是一瞬即逝。
如果不是夏初見正好跟她倆離得近,她也感受不到這種藏於平靜水面之下的劍拔弩張。
秋紫寧收了槍,還吹了吹槍口,仿佛她已經開過槍了。
她咯咯一笑,對秋紫君做了個鬼臉:“姐,別這麽緊張嘛!”
“我知道你喜歡夏初見,我不會對她怎樣的,放心!”
秋紫君被秋紫寧這話說得紅了臉,忍不住看了夏初見一眼,深吸一口氣,解釋說:“夏同學,你別聽阿寧胡說……”
夏初見微笑說:“秋同學是什麽意思啊?難道秋同學不喜歡我?那我可要傷心了……”
她還做了個傷心抹眼淚的模樣。
正好把她一手的黑煤渣,抹到了本來就黑漆漆的小臉上,看著仿佛更滑稽了。
但卻是這個模樣,讓秋紫君更加尷尬和難堪。
因為她身上臉上,其實跟夏初見差不多,都是黑漆漆的,到處都是煤渣和礦土。
事實上,他們這些剛從礦洞裡鑽出來的人,都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不過大家都太累了,累到甚至懶得去關心身邊的八卦。
秋紫君、秋紫寧和夏初見三人之間鬧的小小風波,很快消弭於無形。
夏初見以為秋紫寧也就這樣了,可是又過了一天,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不僅錯了,而且還錯得離譜。
因為第二天大家在下礦洞之前,澹台饒名突然通過大家飛行器的通話器裡宣布,因為前幾天有學生在礦洞裡偷懶耍滑,而那些安保機器人暫時還不能進礦洞維護秩序,所以他會在學生和軍人中挑選一些人,作為秩序維護者,下礦洞直接進行監督。
大家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挺好。
首先,這是把學生裡本來就有的“內奸”,轉換成明面上的監督。
因為將心比心,他們也不想自己在礦洞裡辛辛苦苦用手挖礦累成狗,有人卻在偷懶耍滑!
其次,這些人由暗轉明,反而更適合他們“偷懶”了。
可真正到了礦洞裡開始挖礦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那些所謂的“秩序維護者”,居然全都是貴族出身的學生!
而且這些人,簡直是把他們當礦奴了!
……
啪!
一聲響亮的鞭子聲滑空而過。
一個學生模樣的“秩序維護者”,手持軟索長鞭,對著一個剛剛停下來喘了口氣的同學,抽了一鞭。
並且大聲呵斥說:“好啊!果然有偷懶耍滑的人!”
“聽好了!我們這次是軍事行動!”
“再有人偷懶耍滑,直接槍斃!”
那人說著,甚至還亮出了自己腰間一把小手槍!
他雖然也是跪在地上,但得意洋洋在手指間轉著槍,仿佛自己就能高人一等。
夏初見正好在前方不遠的地方。
她回頭看了一眼被抽了的同學,眯了眯眼,冷聲對那“秩序維護者”說:“誰讓你把槍帶進來的?!”
“澹台總指揮說過,各種金屬、塑膠物質,都不能出現在礦洞五百米的范圍之內!”
“在這裡亮槍,你是想讓我們永遠找不到迷津黃泉嗎?!”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惱羞成怒,說:“你是哪根蔥?!”
“我是秩序維護者!我帶槍要你批準?!”
說著,他的鞭子就朝夏初見舉了起來。
夏初見還沒躲閃,陳言鈞已經撲了過去,擋在夏初見身前,對那人說:“你是秩序維護者!又不是劊子手!”
“誰給你打打殺殺的權力?!”
“還有,你只要一亮槍,就會驚擾到迷津黃泉,還采個屁啊!”
“不如直接把你埋在這裡,給迷津黃泉上個大祭!說不定還能把它召喚回來!”
那人一看就是陳言鈞,倒是不敢動手了。
陳言鈞家的貴族身份,可比他家的男爵身份高多了……
礦洞裡的學生,也都面色不善地看了過去。
確實,大家辛辛苦苦挖礦,突然有人爬上枝頭,在他們面前作威作福,無論是誰,心裡都不會太開心。
在外面的時候,大家被各種法律法規限制住,還能約束自己心中的不滿,對貴族的種種特權是敢怒不敢言。
但是現在在這個未知星系的礦洞裡,在大家已經被徒手挖礦折磨的欲仙欲死的時候,誰特麽心裡還想著遵循你的規矩?!
再說是這個所謂的“秩序維護者”,首先違反規矩,大家可不慣著他!
於是一群人一擁而上,先用礦洞裡煤渣土塊,塞了那人一嘴!
然後一人一拳,狠狠教訓了那人一頓。
這些學生可都是B級以上的基因進化者,哪怕手裡沒有武器,就算用手,也能打得對方受重傷!
直到這人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了,大家才恨恨地呸了一聲,四下散開。
接著,有另外的“秩序維護者”悄沒聲息地走過來,把這人給抬走了。
這之後,那些所謂的“秩序維護者”,再也不敢再在礦洞裡作威作福了。
因為礦洞裡不能攜帶槍械等武器,就靠一根布索鞭子,他們是打不過人數比他們多的挖礦學生的。
秋紫寧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眼珠一轉,給澹台饒名出了個主意。
第二天,澹台饒名就宣布,為了提高挖礦的效率,他要打亂大家的小隊編制,重新組隊。
於是這一次,大家的小隊都被打散了,下礦洞也去的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夏初見就跟自己的小隊完全分開了。
她的小隊有九人,現在分散在九個不同的礦洞裡。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所有的小隊中。
比如秋紫君,她就不能再跟自己的戰友組隊了。
她也是孤身一人。
不過她恰好跟夏初見在一個礦洞。
兩人抱團取暖,很有默契地湊在一起挖礦。
又過去兩天,大家還是一無所獲。
但是往礦洞裡面越挖越深了。
回頭看著彎彎曲曲的礦洞,根本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夏初見打了個哈欠,手裡的小礦籃放在了地上。
她抬手用還算乾淨的手背,擦了擦眼睛,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手腕。
這幾天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她連機甲都不能帶進礦洞,一天隻吃一根高級營養液,整個人瘦的快脫型了。
當然,瘦得快脫型的人,不止她一個人。
幾乎所有徒手挖礦的學生,都瘦的不成人樣。
秋紫君那本來圓潤的鵝蛋臉,現在都成尖細的瓜子臉。
臉上天天都是焦土煤渣的漆黑,都快看不出她本來的膚色了。
只是夏初見那雙眼睛,在瘦下來的小臉上,顯得更加大了。
她挖了一上午,實在累得不行,就磨蹭了一些。
半跪在地上,一雙手無意識在礦洞的地上摩挲,好像在挖礦,其實在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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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零點過五分有新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