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走到近處,他才驚覺失禮,向一側避開,目送她一步步走下石階。
他的視線莫名落在她的裙擺,看著她是如何一步步踩下石階,裙擺瀲瀲,恍如夢境。
有那麽一個瞬間,陳鳴衣荒唐地覺得自己早就認識她。
“陳郞。”家仆提點,“您的傘。”
陳鳴衣回過神,才驚覺自己手裡的油紙傘不知何時朝一側偏去,降落的雨滴落在他身上,讓他的烏發染上一層氤氳的雨霧。
失禮的感覺霎時襲來,陳鳴衣趕忙豎起傘,遮住自己有絲泛紅的面頰,壓著尷尬,解釋“孤本我已抄完,來歸還。不知師父可在府中?”
“在的,在的。”家仆一張笑臉請人進去。
丁香悄悄回頭見陳鳴衣邁進了府中,她抿嘴笑了一下,嘀咕“陳郎?這個書生就是今年的探花郎吧?聽說容貌極其出眾,如今不知偷了多少貴女的芳心。可惜有傘擋著,我沒看清他長什麽樣子……”
沈芝英聞言回頭,望了一眼,陳鳴衣的身影已經隱在了雨幕中。
陳鳴衣鬼使神差地突然回了頭。
從九霄而降落的雨幕溫柔習習,在陳鳴衣抬傘的那一刻,沈芝英壓了壓傘面,轉身離去。
陳鳴衣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沈芝英的眉眼。他靜立良久,猶豫再三,輕咳了一聲,向引路家仆詢問“剛剛那位女郎是貴府何人?”
上了年紀的老仆眼底蘊了一抹了然,他斟酌了言語,道“是我們六夫人的閨中好友,徐沈氏。”
不出老仆的所料,身邊這位探花郎沒有再追問,一路沉默地去了薑崢的書房。
身為外人,俞嫣不方便跟沈芝英去徐家。可她本來就是個愛胡思亂想的人,忍不住去想沈芝英可能遇到的麻煩,心裡惴惴不安。她不方便去,就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徐家門外悄悄盯著。
若是真鬧起來,她也就顧不得什麽外人不外人的了。一定要過去幫忙!
讓俞嫣意外的是,她派去的人半下午就回來送消息了。
——沈芝英已經搬去芙蓉街的宅子了。
“真的?”俞嫣歡喜地站起身。當沈芝英真的這麽快解決了這件事,俞嫣心裡既高興,又有一點不敢置信。
外面下著雨,她有點不想現在去芙蓉街。再說,她也擔心沈芝英剛搬過去正是忙碌的時候,便派了個侍女去一趟,打聽沈芝英是怎樣處理的。
沈芝英篤定自己會很輕松地脫身。
和離比起被休棄大概更好聽些,可是她連嫁妝也不要了,隻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徐家。是以,她連和離都不執意。
只要能離開徐家就好。
她曾十分心悅徐思博的儒雅,徐思博身上讀書人的書卷氣吸引著她,又是個好說話的和善脾氣,讓她掀起春心漣漪。可是如今沒了那些對徐思博的愛意,她冷靜又清楚地分析著徐思博母子二人的性子。
徐思博是個很重孝的人。
她拿到放妻書的辦法非常簡單。
——她打了徐思博的母親兩個巴掌。
她看著往日面目凶惡的老太婆恨得張牙舞爪,氣急敗壞地一句一句罵著她。
她忽然笑了。在俞嫣和懷荔練習跳舞的時候,她練的是劍。她殺過山匪,如今竟被這樣一個矮瘦的老人刁難兩年。
聽著老太婆不堪入目的咒罵,她面帶微笑,平靜地說“您說得都對,我無子又不孝。您老人家應該很願意替子寫下放妻書一封,對吧?”
“你瘋了!你這個潑婦!你跪著給我當兒媳我也不要了!”老太太掙扎著。
沈芝英笑得很輕松。
徐思博今日當職時,一直心緒不寧,且心裡越來越後悔。他和沈芝英多年感情,又衝破一條人命的矛盾,終於結成夫妻,他應該更珍惜這段姻緣才是。
千錯萬錯,他昨天晚上不該真的碰了別的女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今日歸家之後就把那個小妾攆去莊子上,再不見她。
有了這個決定之後,他又反思了許多。回憶著這兩年的朝朝暮暮,想起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他一直是個孝子,對母親言聽計從。那些沈芝英遭受的刁難,如今被他重新回憶,想得越多,心裡越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到,母親對他有生育之恩,他理應萬事順從,以表謝恩。可是他的母親對沈芝英一點恩情也沒有,恭敬之余,她沒有義務去承受更多。
那日行昌園,沈芝英縱馬的身影總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他覺得她變了。可是會不會正是因為她過得不開心,才會有了變化?變得死氣沉沉,變得不像他記憶裡的阿英。
徐思博長長舒了口氣,決定今晚回家之後和母親談一談,讓母親對沈芝英稍微和善一些,至少不要動不動責罵……
他提前回家,又特意冒雨去買了一包紅豆糕,小心捧在懷裡,打算帶回去給沈芝英,哄她開心。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親眼看見自己母親的臉被沈芝英踩在腳下的那一幕。
他不是在做夢吧?
徐思博懵了。懷裡捧著的紅豆糕落了地。油紙散開,裡面的紅豆糕摔碎,也滾落出來,染髒。
“你在幹什麽?”他怒吼一聲,聲線裡帶著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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