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肖恩出面,其中趕人的味道呼之欲出。
兩人會面完的第三天,紅薔薇阿米莉亞便帶著自己的隊員,踏上了歸途。
兩年。
聽起來很漫長,但是對於一項牽扯到數百公裡,上百萬人口的大動作來說,實在是太短太短,他們必須爭分奪秒才成。
至於永夜集團軍能不能讓雅各布江複流,這個問題紅薔薇阿米莉亞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不得不承認,這三四個月,在永夜集團軍的所見所聞,打破了紅薔薇阿米莉亞很多認知,受到的衝擊,比當初的達內爾還要大。
畢竟達內爾到永夜集團軍的時候,很多東西都屬於起步狀態,還沒到翻天覆地的程度。
而阿米莉亞到來的時候,很多東西已經走上正軌,井然有序。
尤其是他們又從剛剛被戰火禍害的曼育軍領穿過來,一路上見到的全是被戰爭毀壞的村莊和耕地,猛不丁的進入永夜集團軍治下的繁榮村落,宛如到達了世外桃源,有種強烈的對比衝擊。
與當初的達內爾一樣,在抵達永夜集團軍之前,阿米莉亞的眼中,擁有肖恩這種談吐的安迪斯人,應該是少數中的少數,畢竟對方是一名術士,擁有良好的傳承體系,並不值得驚訝。
安迪斯山脈中安迪斯人屬於化外之民,言語粗俗,管理混亂,生活困苦,完全是想抱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這條大腿。
所謂的雅各布江複流,不過是對方危言聳聽,故意拋出來,吸引攝政公主的點。
這樣的人,她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也不記得處理了多少。
跟隨肖恩返回永夜集團軍進行考察,也是阿米莉亞主動提出來的,當時打定主意,要是肖恩帶他看的是一座破破爛爛的山中難民營,她絕對二話不說,抽刀將他剁了再說。
但是永夜集團軍的人和事,完全打碎了這種想法。
阿米莉亞與達內爾看到的東西,又是不一樣的。
達內爾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確實不假,但是他的性格和以往的經歷,讓他看待事物,只是從個人觀點出發。
阿米莉亞則不一樣,她不僅是一名優秀的間諜刺客,同時還是一名優秀政客。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領地中的新政,便是她一手主持的。
她竟然在先前認為窮鄉僻壤的大山中,見到了攝政公主的新政影子,不對,更確切的說,對方的很多施政方式更超前和更有顛覆性。
偏偏在他們的身上,並沒有在公主領地中新政推行的那種阻力,一切煥發著超乎想象的生機。
一開始她的目的很單純,就是考察一下永夜集團軍的實力和雅各布江上遊的實際情況,從理論上確定有沒有複流的可行性。
若是僅僅這個,可不需要耗費一冬,直接到攔江山走一圈就可以了。
她死皮賴臉的賴在永夜集團軍不走,為的就是想要多看看對方與眾不同的施政模式,看看有沒有參考價值。
雷爾夫雖然對她嚴防死守,阿米莉亞還是感覺收獲不菲。
一些東西是擺在明面上的,永夜集團軍從上到下都認為沒有必要保密。
僅憑手中掌握的東西,就算是沒有雅各布江複流這個前提,阿米莉亞也認為永夜集團軍是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值得投入的合作對象。
更何況還有雅各布江複流這個提前,可能性還很大。
無論是從永夜集團軍內部人員的言行,還是從建築布局,對方都在積極的為雅各布江複流做準備,尤其是已經初具規模的雙子城。
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城堡要塞,而是一座港口,半空中的港口。
要不是提前知道雅各布江複流的這個消息,阿米莉亞還以為永夜集團軍的人,集體得了失心瘋。
永夜集團軍從上到下,就沒有人懷疑雅各布江能不能複流,只是早點晚點的事情。
僅憑攔江山下面的那些人,確實不足以將它掘開。
對方依舊擁有這麽強大自信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對方擁有她們所不知道的、不願意泄露給她們的隱秘手段。
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情,更別說是這種牽連甚廣的,這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阿米莉亞個人判斷,永夜集團軍現在展現出來的東西,已經值得她們入場開盤,具體賭多大,還需要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給出判斷。
當天與紅薔薇阿米莉亞一起上路的,還有永夜集團軍軍事參謀部的首席參謀長埃裡克森。
不過一個是從雅各布江古河道出山口出山,一直順著古河道狂奔,穿過曼育軍領和小亞細亞平原,返回王都瓦萊絲塔複命。
一個是穿山越嶺,從北方要塞出關,直奔柯格爾草原的銀狼部落,隨行的還有安迪斯猛虎泰戈爾,以及野蠻人雇傭兵人熊耶魯。
兩名冠軍騎士,一名準冠軍騎士,這樣的出使隊伍堪稱豪華,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向銀狼部落展露自己的肌肉。
“哇嗚。”
“哇嗚!”
出了北方要塞之後,泰戈爾和他剛剛馴服沒多久的猛虎坐騎就不消停,好似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四處奔跑,一人一虎交相呼應,不僅將那些飛禽走獸驚的四處亂跑,就連奧丁獸人的羊群,也跟炸了鍋一樣,到處亂躥。
泰戈爾得意的哈哈大笑,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坐騎,當然要帶出來炫。
相比起他,無論是馬背上的埃裡克森,還是科雷獸背上的人熊耶魯,都相對要沉悶許多。
不過兩人的心境各不相同,公牛埃裡克森是因為進入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後,觸景生情。
而人熊耶魯則是不停四處張望,雙目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貪婪,心中瘋狂呐喊,多麽肥美的土地,若是肯塔納野蠻人也擁有這麽一塊放牧科雷獸的牧場,用不了多少年,野蠻人將會用自己的強悍武力讓這個世界為之顫抖。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肯塔納野蠻人和科雷獸已經捆綁到一起,提到前者必然會想到後者,反之亦然。
科雷獸是肯塔納冰原上的特有野獸,稱得上洪荒異種,據說它們的種族歷史,與肯塔納野蠻人一樣久遠,能夠逆推到巨人時代。
在野蠻人被趕到蠻荒的肯塔納冰原之前,它們便已經時代居住在這裡。
常人很難想象,這片荒無人煙,就連植物都異常稀少的蠻荒之地,竟然生存著這麽一種體型龐大的野獸,最終只能讚揚造物主的神奇。
在長年累月的進化過程中,科雷獸找到了在冰原上生存之道,它們從純粹的素食者,變成了和熊一樣的雜食者。
極端惡劣的環境,讓它們的胃變的極其恐怖,就沒有它們消化不了的,無論是海魚,還是那些海象海豹,仰或是地皮苔蘚,實在沒有辦法了,它們連冰層都啃,尤其是那些歷史久遠的冰層,更是它們的摯愛。
當初氣候劇烈變化,讓這些冰層中冰凍了不少好東西,它們可沒有冰封在裡面的東西變質腐壞的概念,先吃到肚子中再說。
當肯塔納野蠻人被驅趕到這裡之後,雙方便成為了親密無間的夥伴。
科雷獸是肯塔納野蠻人生存下的基礎。
它們是肯塔納野蠻人的坐騎、運輸工具。
它們的奶水是肯塔納野蠻人最上等補品。
它們的糞便是肯塔納野蠻人主要取暖燃料。
它們的肉幫助肯塔納野蠻人度過最艱難的冰封時期。
它們的皮毛是肯塔納野蠻人禦寒防護品的製作原料。
它們的骸骨被肯塔納野蠻人製作成了武器。
無論生前死後,它們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毫,都被肯塔納野蠻人運用發掘到了極致。
它們對肯塔納野蠻人的意義,遠在獵犬對安迪斯人之上。
沒有了獵犬,安迪斯人生活將會變得悲催危險很多,但是一樣能夠生活下去。
若是沒有科雷獸,肯塔納野蠻人早在古安迪斯帝國時期,就亡族滅種了。
而科雷獸則跟隨肯塔納野蠻人的腳步發展壯大,畢竟人類對狩獵工具的運用,讓他們的狩獵范圍更廣,比如到肯塔納冰原沿海產子的巨鯨們,就是它們以前無法企及的食物。
“呼哈……呼哈……”
如雷般馬蹄聲,各種怪腔怪調的呼喝聲遠遠傳來。
“收攏隊形。”公牛埃裡克森極為有經驗的下達了集結命令,停住了繼續前行的腳步。
銀狼部落明面上放棄了對奧丁大峽谷的監視,實際外松內緊,一直有遊騎哨探在周邊遊蕩,算算時間,對方也應該有所反應了。
若是等到他們一直找上門去,對方才做出反應。
首席參謀長埃裡克森反要重新考慮與對方聯合的事情了。
初聽馬蹄聲在天邊,再聽已經近在咫尺。
無數控弦奧丁獸人好似憑空冒出來,策馬狂奔,形成了一個巨大包圍圈,口中怪喝更盛,騎弓半開,全部對準了包圍圈中埃裡克森一行人。
“哇嗚!”泰戈爾一拍坐騎的腦袋,一人一虎再次發出合聲咆哮。
“噅律律……”
一陣此起彼伏的馬嘶聲,很多戰馬受驚人立而起。
將上面的騎士槁的手忙腳亂,不過奧丁獸人號稱馬背上的民族,並非浪得虛名,一個個或緊急調轉馬頭,或跟隨戰馬立了起來,很快便將它們重新安撫下來。
單論馬術這一塊,奧丁獸人比拜倫人確實擁有先天優勢,據說奧丁獸人第一件事情並不是學習走路,而是學習騎馬。
這種說法雖然稍顯誇張,但是奧丁獸人從小到大都是在馬背上長大,三五歲就能獨自騎馬,這是事實。
一名典型奧丁獸人,一生有一半時間是在馬背上度過的,這讓他們擁有草原民族的共同特征,一個個都是羅圈腿,下馬行動就沒有那麽便利了。
都說熟能生巧,他們的騎術已經不能用熟來形容,而是一種融入到骨子中的被動技能。
不過就算是再熟,等到他們將戰馬重新安撫下來,整齊劃一的陣型已經全部打亂了,有些奧丁獸人慌亂中,甚至沒能控制好自己的弓,將箭給射了出去。
不過弓沒開滿,箭支綿綿無力不說,準頭也談不上,直接不知道飛哪裡去了。
被他們包圍在中間的埃裡克森一行人,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些控弦奧丁獸人,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嘲諷的笑意,讓他們恨不得再給他們一箭,讓他們知道知道奧丁獸人弓騎名震天下,並非吹出來的。
本來想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結果不成想讓對方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
“都住手,還不嫌丟人,不要驚擾了貴賓。”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喝止了那些躍躍欲試的奧丁獸人。
一名鬢發有些斑白,身材高挑卻不單薄,由中年向老年邁進的奧丁獸人策馬而出,帶著爽朗笑聲道:“早就聽說安迪斯山中野獸雄壯無比,尤其是巨虎更是無可匹敵的獵食者,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今日大開眼界,銀狼部落歡迎諸位的到來,我是這個部落的酋長拉克什。”
拉克什是衝著埃裡克森說的,並不是一眼認出了對方是這支隊伍的領隊,而是認出了他奧丁獸人的身份,他用的可是奧丁獸語。
無論是拜倫語、還是安迪斯語,仰或是奧丁獸語,追根溯源,其實是一個語種,都是從古安迪斯帝國語演變而來的。
但是語言這種東西,在傳承的過程中,容易夾雜一些生活習俗,慢慢就轉變成了帶有自己民族特色的語言,尤其是口語,由於種族構造,發音不同,差異更大。
比如拜倫人喜歡用顫音,安迪斯人喜歡用短語,奧丁獸人則喜歡加入一些內喉音,顯的十分低沉,宛如獸吼。
無論是安迪斯猛虎泰戈爾還是人熊耶魯,那都是鴨子聽雷,根本不知道對方正在誇自己的坐騎,否則泰戈爾非常有興趣與對方交流交流這個話題的。
埃裡克森中規中矩的道:“感謝酋長的誇讚,我是來自永夜集團軍的埃裡克森,我帶來了安迪斯人的友誼。”
“我已經等候多時了,若是你們再不來,我就要上門去拜訪了,幾位貴客,請跟我來。”拉克什半真半假的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埃裡克森瞬間聯想到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