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理上講,永夜軍領這麽做,並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從人情角度,他們這麽做,明顯有失厚道。
過河拆橋算不上,這麽做的真正目的,還是逼斷崖氏族就范,跟著他們步調走。
其實老爹洛克心裡明白,肯塔納野蠻人這種入侵情況一日不改變,這種可能性就隨時都會發生。
只是沒有想到肖恩這一次如此果決,直接強行逼宮,根本不給他回旋余地。
人熊耶魯悶聲一聲,就這麽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也不說話,一副我就是不肯低頭服軟的架勢。
“耶魯,給我坐下。”老爹洛克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數十公分厚,數十噸重的實木橡木桌,當場出現了一道裂紋不說,桌子上面的茶杯,更是歡快的跳起舞蹈。
好在能夠坐進這間會議室的,就沒一個善茬,反應速度一頂一的,第一時間將自己的茶杯給護了起來。
至於洛克族長這麽大火氣,究竟是衝著人熊耶魯去的?還是借題發揮,那就不得而知,反正在場的人,全當成了前者,眼觀鼻,鼻觀心,沉心靜氣,不溫不火。
包括那些心中感觸叢生的鱷族人高層們,他們對洛克族長和耶魯將軍的心情,感同身受,因為不久前,他們親自經歷過。
裡面除了無奈還有悲哀,那種五味雜陳的滋味,很難用言語描述清楚。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著一絲興奮和慶幸。
因為他們現在也是永夜軍領的人,既然上了這條船了,自然希望這條船越變越大,越來越強,他們在這上面也就越安全,被人吞並不好受,但是吞並別人,卻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情。
慶幸的是,他們是自己做出了選擇,沒有等到永夜軍領逼宮,否則他們就要面對現在的局面了。
眼見洛克族長大動肝火了,人熊耶魯還是不情不願的坐了下來,他也知道自己這種小孩子賭氣般做法,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他可是在永夜軍領以戰俘、雇傭兵雙重身份呆過一段時間,知道肖恩在永夜軍領的話語權究竟有多重,要是其他幾位主力參謀長或者將軍出聲,他們或許還有改變的可能性,一旦肖恩出聲,這件事情基本就是板上釘釘。
名義上,所有將軍聯合起來,有否決肖恩決定的權力,實際上,這種情況從未出現,更別指望他們會為斷崖氏族出頭,這些好戰分子早巴不得吞並斷崖氏族。
等到人熊耶魯坐下之後,洛克族長也緩緩的坐下來,望著肖恩道:“這件事情既然已經攤開說了,領主大人就不要藏著掖著,你們明知道離開你們援助,我們連半年時間都扛不住,你們準備怎麽處置我們?還是準備眼睜睜看著我們被吞奴役?”
“族長大人言重了,先不說咱們私交算是不錯,就算是看妮可拉和她孩子的份上,我們也不能做這種殘忍事情。”肖恩開門見山的道,“永夜軍領的大門,永遠都為斷崖氏族開著,只要族長肯點頭,你們可以立刻動身撤到遺跡堡壘群後面來。”
這次不光人熊耶魯怒火中燒了,就算洛克族長也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道:“領主大人,這是準備全面棄守東巒?”
這種情況絕對是最糟糕的那一種。
雙方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就像當初的鱷族人長老議會一樣,最讓洛克族長對永夜軍領心懷戒心的,就是他們的同化和洗腦能力。
當初被永夜軍領俘虜過的山地肯塔納野蠻人,被交換釋放回去後,記恨永夜軍領的少之又少,相反很多對這裡的生活念念不忘。
對一群吃貨來說,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填飽肚子,能夠在這之上的,則使用無數美食填飽肚子。
食物充足,並且盛產美食的永夜軍領,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天堂一樣的存在。
相比起拜倫人,安迪斯人是小種族。
但是相比起安迪斯人,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更是小種族中的小種族。
十萬族中,扔進他們的領地中,連個水漂都打不出來,就被他們吃乾抹淨。
若是繼續待在安迪斯山脈東巒,他們還有保持種族獨立性的可能。
一旦全員撤入永夜軍領,這種可能就是奢望。
“東巒無險可守,也沒有特殊產出,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放棄並不可惜。”肖恩點點頭道,“古安迪斯帝國的遺跡堡壘群,當初就是古安迪斯人為肯塔納野蠻人準備的最後一道防線,無論是地形還是城堡,都是專門挑選和建造的,我們在修複的過程中,不光進一步完善了城防設施,還增加了大量守城器械,到時候只需要抽調你們現在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能將這裡守的固若金湯。
而且你們先前已經分析了肯塔納野蠻人入侵的原因,他們是為了贏取自己的生存空間,不得不南下,東巒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足夠他們消化一兩年,這足夠咱們將領地中其他的不安分因素清理掉,能夠抽調所有的機動兵力,到時候是守是攻,就是咱們說了算了。
說不定那個時候,肯塔納冰原那邊氣候恢復正常了,咱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將東巒收回來,何樂不為?
有位先賢說的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結存。”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結存!這句話說得好,只是不知道哪位先賢說的話,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句話?”班希伯來參謀長十分讚同的道。
“哪位先賢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道理。”肖恩心中一陣吐槽,和讀書多,尤其是較真而又讀書多的人打交道就是麻煩,好不容易吊句書袋,還得被人追問來歷。
這種策略的好,是完全站在永夜軍領的角度考慮,站在斷崖氏族一邊,那就有點難受了。
存人失地人地結存,是不假,不過那個時候人不再是斷崖氏族人,地也不再是斷崖氏族的地,一切都變成永夜軍領的了。
那個時候,他們還指望永夜軍領好心的讓他們獨立不成?
但是他們,有的選嗎?
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後,洛克族長艱難的開口道:“若是我們全族撤到永夜軍領的話,領主大人準備如何處置我們?”
“族長……”
“閉嘴,從現在開始,你要麽閉嘴,要麽滾出去。”洛克族長失態的咆哮道。
人熊耶魯悶哼一聲,不再說,也沒有起身離開,剛剛洛克族長的那聲怒吼讓他明白,這一刻,心中最難受的,應該是老爹洛克,他素來為了氏族延續不惜一切。
當初為了氏族他選擇與永夜軍領聯姻,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嫁了出來,沒想到到頭來,一切依舊成空,不得不面對氏族被人吞並拆散的局面。
自己的質疑解決不了任何事情,只是在不停的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與其讓他一個人承擔,不如兩個人一起承擔。
“抱歉,是我失態了。”洛克族長長吸了一口氣,轉頭對肖恩道,“領主大人,我們繼續吧。”
肖恩並沒有說什麽感同身受的安慰話,因為這麽做只會讓自己顯的十分虛偽,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盡快完事,當他們接受現實的時候,這些負面情緒就會成為過去式。
肖恩等到他的心情略微平複了一下,回答道:“我們的初步計劃是,斷崖氏族撤入永夜軍領後,依舊可以保持一到三個滿編軍團編制,要是人手充足的話,甚至可以組成永夜軍領的第三支集團軍,依舊由兩位作為統帥。
其他族人就要打散,進行分散安置了,到時候他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跟其他領民進行混居,另一個就是選擇大山中建立新的居住區,依舊保持原有的半耕半狩獵生活,狩獵范圍比東巒,隻大不小。
有一點可以放心,無論選擇哪一種,我們都會制定妥善的安置計劃,這個兩位可以全程參與,但凡其中有一絲不公,皆可直接找我理論,我們的理念永遠不會變,自凡是我們永夜軍領的領民,不管出身、不管膚色、不管言語、不管種族,我們都將一視同仁,不知道族長意下如何?”
“我們還有的選擇嗎?”洛克族長反問道。
肖恩沉默了數秒鍾,搖搖頭道:“沒有!”
“這不就得了!”洛克族長賭氣的回了一句。
肖恩毫不氣惱的站起身,鄭重其事的對洛克族長道:“相信我,洛克族長,你以後絕對不會後悔今天做出來的決定,我曾經對鱷族人承諾過,無論任何種族,只要是我們的領民,我們都會一視同仁,但是每個種族的名稱和習俗依舊保留,我們予以尊重,我們只是以更緊密的方式團結到一起,共同抵抗強大敵人,創造更美好的家園,這一點我也向洛克族長承諾。
我的夢想也從不曾變過,今天再說一遍,與大家共勉,我夢想我統治下的所有領民,老有所養,少有所依,入有瓦遮頂,出有衣弊體,病有藥可醫,餓有糧果腹。
過去如此,今天如此,未來亦如此,我的畢生將會為這個目標而奮鬥,但是單憑我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這個宏偉目標的,不知道有沒有幸邀請在座諸位加入,為了這個目標一起努力?”
“我加入!”
“我加入!”
“我加入!”
肖恩的話音剛落,便一連串的響應聲響起,一個比一個激昂。
這種宏偉的目標和夢想,讓永夜軍領的年輕軍官,一個個熱血沸騰,感覺自己都快燃燒起來。
就連不是第一次聽肖恩這種演講的四位鱷族人大長老,依舊會被打動感染,讓他們在關鍵時刻倒戈向年輕改革派,給鱷族人長老議會致命一擊,這個夢想在他們做決定的時候,起了很大的份量,他們真的很想看看這種夢想實現後的情形。
更別說本身就是肖恩忠實擁護者的,他們是第一次聽肖恩談及自己對未來的規劃和想法。
肖恩本身是一個崇尚做多過於說的人,很多心思總喜歡藏在內心最深處,輕易不願意與人分享。
作為普通人來說,這是一種美德,但是作為一名領主,作為一名統治者,不見的是一件好事。
因為這讓那些跟隨他的人,找不到奮鬥目標。
演講是一名合格統治者的必備技能,這個肖恩依舊在學習中。
但是平時總是沉悶,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猛不丁的來一下,聽起來特帶感,也特有激勵作用。
就連素來比較深沉的班希伯來,呼吸明顯也變的急促了許多,顯示他的內心並不平靜,在某一點上,他與洛克老爹很相似,是不折不扣的愛族者,為了種族整體利益,不惜舍棄個人利益。
但是與肖恩的夢想相比,他的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永夜軍領的人,陸陸續續的都站起來表態了,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斷崖氏族洛克族長和耶魯將軍身上。
長長吐了一口氣,洛克族長緩緩的站起身道:“我加入。”
猶豫、痛苦、絕望……各種複雜情緒在耶魯將軍的臉上閃過,最終也跟著站了起來,澀聲道:“我也加入。”
“歡迎你們,洛克族長,耶魯將軍,有了你們的加入,永夜軍領的勢力將會更上一個台階。”肖恩主動走上前去,每人給了他們一個熊抱,至於他們的臉上的糾結,直接無視。
自己已經將他們逼的整個族都賣了,還不允許他們痛苦難過?
這種傷痛會隨著時間推移一點一點的抹平不說,等他們加入永夜軍領便會發現,外面的世界超乎想象的大,還有更遼闊的土地等待著他們去征服,還有更偉大目標去實現,還有更美好生活等待著他們,到時候他們就沒時間痛苦和糾結了。
這一點永夜軍領已經輕車熟路。
看看永夜軍領在座的高層便知道了,真正跟隨肖恩起家的比例越來越小,大部分都是他們曾經的對手和敵人。
先是埃裡克森將軍,比起整個雅各布江古河道,巴士底不過是上面的一座小小城堡。
後是班希伯來參謀長、布萊恩參謀長、泰戈爾將軍,比起整個安迪斯山脈,比起絕望沼澤,他們以前爭奪的那點利益,似乎又有點拿不上台面,現在誰還記得城寨聯盟,誰還記得三洞城,誰還記得四水寨。
絕望沼澤的四位大長老和那些年輕將軍們, 再加上斷崖氏族的兩位首領,當他們跟隨永夜軍領這輛戰車,向著更宏偉目標進發的時候,必然也會產生類似感覺。
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肖恩堅信這一點。
“斷崖氏族全面撤退的事情,不是一撮而就的,等實行的時候,咱們再開專題會議進行探討,今天就不在這裡繼續討論了。”重新落座後,肖恩開口道,即給給洛克族長和耶魯將軍接受的緩衝時間,也給自己準備時間。
斷崖氏族的人口數量與鱷族人根本沒有可比性,撤退起來相對簡單,困難的是安置問題。
相比起鱷族人,山地肯塔納野蠻人與安迪斯人差異更大,無論是體型外貌,還是種族風俗,就連秉性都存在很大差異,對他們的融合,將會是永夜軍領一個全新挑戰。
若是連這個種族也能改造融合好了,永夜軍領在這一方面絕對會進入大師級水準,以後將會無所畏懼。
再就是,這個種族是大胃王種族,飯量那可是個個都能頂四五個人的,想要喂飽他們,必須對他們進行合理安排才成。
不再談斷崖氏族的事情後,軍事會議的氣氛明顯緩和了很多。
主力參謀長布萊恩拋出了一個全新議題:“領主大人,咱們永夜軍領的大格局已經鋪開了,領都問題是不是也該探討探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