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一定是幻覺!未央閉上眼想,她是被井水凍糊塗了,顧秦淮是什麽人,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進來將軍府?他要是來,魏羨淵一定也會在,不會讓他一個人亂走。
身後有腳步聲,一步步地靠近她,未央裝作沒聽見,繼續低頭洗衣裳。
冰冷的手被人捏住,一陣暖意傳了過來,暖得她手指脹得發癢,未央猛地睜眼,就見顧秦淮那張臉已經在自己眼前,眼裡透著真真切切的心疼。
“秦淮!”秦嬤嬤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拉開:“這是老太太的院子裡,亂來不得的!”
顧秦淮微微皺眉:“這是我妹妹。”
“什麽?”秦嬤嬤有點茫然:“哪個妹妹啊?學士府沒有這麽大的小姐啊?”
“杜家的妹妹。”顧秦淮垂眸:“您別再難為她了吧?”
“這……”秦嬤嬤沒反應過來,看看他又看看杜未央。
未央抽回自己的手,平和地笑了笑:“我是杜家的獨生女,沒哥哥的。這位是當朝駙馬爺,之前認識,現在倒是沒什麽關系了。借過啊,要倒水了。”
說罷,將盆子裡的衣裳清了,一把掀起盆邊緣就將水傾瀉了出來。
水撲滿地,顧秦淮動也沒動,任由自個兒衣角打濕,隻深深地看著她。
秦嬤嬤也是個能懂人心思的人,見此場景,心下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連忙拉了顧秦淮一把,將他拽進屋子裡去。
“你與大少奶奶認識?”關上門,秦嬤嬤問了一句。
顧秦淮淡淡地笑了笑:“嗯,只是認識。您最近身體可好?”
皺眉看著他,秦嬤嬤歎息:“我身體沒什麽不好的,老太太仁慈,對我好著呢,你不必掛心。”
“那就行。”伸手解下自個兒的披風,顧秦淮遞給她,笑道:“雖然有人不認我這個哥哥了,但我到底把她當妹妹似的疼了三年,勞煩您,把這個給她披著吧,她穿得少。”
秦嬤嬤神色複雜地接過那披風,看著他道:“你今日,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有別的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事?”又從袖子裡拿出小禮盒,顧秦淮遞給她道:“您多保重,有時間的話,我會再來看您的。”
“哎……”
打開門,顧秦淮看了杜未央一眼。她還在洗衣裳,背脊彎下去,整個身子看起來小小的,可憐極了。
拳頭緊了緊,顧秦淮閉上眼,轉頭跨出門去。
魏羨淵剛在後花園坐下曬太陽呢,冷不防看見個熟悉的人影,當下眯了眯眼對旁邊的魏羨魚道:“我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見了顧秦淮。”
魏羨魚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認真地道:“不是你眼花,我也看見了。”
渾身一個激靈,魏羨淵立馬起身飛躥了過去,將想從後門離開的顧秦淮攔了個正著。
“堂堂駙馬爺,怎麽走起我將軍府的後門了?”微微挑眉,魏羨淵撐著門痞笑:“都不跟我們打聲招呼?”
平靜地退後一步,顧秦淮道:“冒昧打擾,不過我不是來找魏家的人,所以不必向魏大公子通報吧?”
旁邊的秦嬤嬤連忙道:“少爺,這是奴婢的親人,來看看奴婢罷了。”
親人?魏羨淵笑了笑:“狀元爺不是個孤兒嗎?”
“秦嬤嬤當年養育過我兩年。”顧秦淮面無表情地道:“這種事情,要跟魏公子匯報嗎?”
“不必。”魏羨淵松開了壓著門的手:“駙馬請便。”
顧秦淮輕笑一聲就打開門跨了出去,魏羨淵盯著秦嬤嬤看了一會兒,突然轉身就往老太太的院子裡走。
“哎。”秦嬤嬤連忙跟上:“大少爺,老夫人在午休,還沒起身呢。”
“我知道。”
“那您……”
沒理會她,魏羨淵一腳踏上走廊的石欄,騰空而起,瞬間就將秦嬤嬤給甩開了。
未央的衣裳洗完了,正抓著身上的披風發呆。
她也給顧秦淮繡過這種紋樣的披風,只是從沒見他穿過。進了公主府,他的日子明顯更好了,披風裡都夾著鴨絨,摸起來很暖和。
魏羨淵踏上老太太的院牆,看見的就是杜未央披著男人的披風深情凝視的樣子。
眯眼看了看,魏羨淵冷笑了一聲:“暖和嗎?”
一個激靈,未央抬頭看向他,下意識地答了老實話:“暖和啊。”
本來就暖和麽!這麽大的披風還帶著溫度的,瞬間就將她從井水的噩夢裡解救了出來。秦嬤嬤剛剛披在她身上的時候還說讓她休息一下,剩下的先別洗了。
雖然有些別扭吧,但顧秦淮的的確確是救了她啊,免她繼續受這大冬天洗衣裳的折磨。
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魏羨淵皮笑肉不笑:“記吃不記打,女人就是蠢,所以才總是被男人騙。”
“喂。”未央沒好氣地道:“你不救我就算了,人家幫我,你還陰陽怪氣的?”
他陰陽怪氣?魏羨淵哈了一聲,翻身就走,懶得跟個婦道人家爭辯。她喜歡被人騙就去被騙好了,關他什麽事啊?說了多少次都抵不上人家一件破披風,那他還管她幹嘛?被騙也是活該!
一腳踹翻旁邊的花盆,魏羨淵陰沉著臉回了後花園。
“怎麽了呀?”魏羨魚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剛剛還好好的呢,一轉眼怎麽就不高興了?”
“抓了個耗子才發現自己是狗,多管閑事了。”魏羨淵沒好氣地繼續在長椅上躺下,曬著冬日的太陽。
魏羨魚聽得雲裡霧裡的,茫然地問:“是不是顧秦淮又做什麽事情惹到你了?”
旋即又自己小聲嘀咕道:“不對啊,他能做什麽事兒?調戲未央?”
“哼,杜未央還用他調戲?”魏羨淵嗤笑:“上趕著送給人家呢,別說人家開口,就是人家沒開口,她也巴不得湊上去!”
“怎麽說話呢?”魏羨魚打了他一下:“你吃炸藥了?未央可是你的妻子!”
“什麽妻子?”魏羨淵沒好氣地道:“我跟她本來就不是真成親。”
此話一出,羨魚瞪大了眼。魏羨淵自知失言,輕咳一聲坐了起來:“反正你也是她的手帕交,這事兒告訴你也無妨。我和她一開始就沒打算真成夫妻,大家各其所需而已。”
“你們……你們不是已經?”羨魚臉都白了。
魏羨淵撇嘴:“沒圓房,騙長輩的。”
說是這麽說,腦海裡卻浮現出杜未央那雪白的胴體,當下就有些別扭,乾脆閉上了眼。
魏羨魚坐在旁邊消化了良久,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苦笑道:“我就說,她那麽喜歡顧秦淮,怎麽會一轉眼就心甘情願地嫁過來了。這麽說來,你們以後是打算和離?”
“是啊。”魏羨淵道:“等公主夫婦和離了,咱們就和離,各自找各自喜歡的人,過各自的日子去。”
想得簡單!魏羨魚哭笑不得:“你是男兒家,你不吃虧倒是無所謂,未央怎麽會糊塗到答應的?”
“她也沒別的選擇啊。”魏羨淵哼哼道:“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
氣不打一處來,羨魚道:“未央那麽好的姑娘,你都娶到手了還打算放她走?哥哥你是不是傻了?”
“她哪兒好?”魏羨淵眯眼:“又蠢又笨不長腦子不長記性,好在哪裡?”
“你……”魏羨魚擺手:“算了,我不跟你爭了,現在未央在受苦,要真是咱們家的大少奶奶,那受著也就受著了,可她是跟你合作才落得今天這樣的地步,你不該想辦法救她嗎?”
“她不需要我救。”魏羨淵事不關己地道:“她機靈得很呢。”
真扛不住了,那也得來求他才是,不求他,憑什麽幫忙啊?路也是她自己選的不是?
魏羨淵繼續躺下去,優哉遊哉地曬起了太陽。
未央裹著披風繼續打井水上來,心裡已經把魏羨淵罵了個遍。神經病,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鬼知道又惹著他哪兒了,一個不如意就甩臉子走人,真是個大少爺!
反正有他沒他一個樣,這些難題還得她自己來解決,那她還就真當他不存在了,大不了就吃點苦,還有益於身心成長呢!
“大少奶奶。”秦嬤嬤從老夫人的房間裡出來,略微皺著眉頭道:“老夫人要喝茶,你去泡一杯,要碧螺春和現燒的水。”
“好。”未央笑著應了:“我這就去燒。”
說完,艱難地提起水桶就往廚房走。
魏羨魚在遠處看著,直戳魏羨淵脊梁骨:“去幫忙呀!”
“不幫。”魏羨淵打了個呵欠:“她力氣夠大,看見沒?還能過門檻呢。”
一腳踹過去,魏羨魚怒目而視,自個兒跑過去打算幫忙。
“二小姐。”秦嬤嬤喊了她一聲:“老太太有請。”
半路停住,羨魚很是無奈地看了艱難挪動的未央一眼,耷拉著腦袋進了院子。
杜未央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見魏羨淵了,冷笑一聲,使出吃奶的勁兒,自個兒拎著水去了廚房。
燒水泡茶,未央做著做著覺得手上疼,抬起手看了看,指節上有幾處紅腫,當真是要生凍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