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未央點頭:“要不是他給了我幾本他師父傳給他的書,我也不知道世上還有機巧這回事。”
停下步子,魏羨淵垂眸:“你就沒好奇過,他師父是什麽人嗎?”
“我問過他。”未央道:“他說是個世外高人,難得的還是個女兒家。”
“女兒家,會機巧。”魏羨淵眼裡意味不明:“你沒有聯想到誰嗎?”
聯想?未央一臉茫然,睜著杏眼問:“誰啊?”
“前朝國師。”魏羨淵道:“太子之師,護國侯楚寧氏。”
“這怎麽能聯想到一起?”未央失笑:“前朝國師死了有十幾年了吧?,顧秦淮要是她的徒弟,那豈不是一出生就拜她為師了?”
魏羨淵沒笑,看著前頭遠遠走著的引路太監,低聲道:“那萬一,顧秦淮就是一出生就拜在了楚寧氏門下呢?”
“瞎扯。”未央直晃腦袋:“顧秦淮是農家的孤兒,又不是前朝太子,你不能因為兩本破書就這麽汙蔑人啊。他一早就說過的,那書是他師父在民間尋得,留給他的,只是他沒興趣看,見我有興趣,便拿來給我了。”
還真是人家說什麽她信什麽。魏羨淵搖頭,也不打算多說,指了指前頭的宮殿:“那邊是皇后娘娘的寢宮,你留神看要在何處設機關最為妥當,既不能傷著宮裡的人,又要能護鳳駕。”
未央點頭,跟著他過去正想仔細看呢,就見有宮人過來行禮道:“魏大人,皇后娘娘請魏杜氏進去一敘。”
眉頭皺了皺,魏羨淵側頭:“你有麻煩了。”
“嗯?”眼神比小兔子還無辜呢,未央很是茫然地問:“怎麽了?”
“駙馬的事情。”拉著她往皇后宮裡走,魏羨淵低聲道:“皇上不追究,不代表皇后不追究。”
皮子一緊,未央立馬抱著了他的胳膊:“救我!”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魏羨淵咬牙:“想活命的時候才知道求我?早做什麽去了?你那天要是答應跟我回府,後頭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嘛。”未央扁嘴,眼瞧著前頭就是宮殿大門,腿又開始發抖了。
“有點出息吧你!”魏羨淵一把拎著她站直了,低聲道:“方才皇后娘娘興許還能扒了你的皮,現在卻不能了。”
為什麽?未央不明所以,走到門口就聽得宮女道:“魏大人留步。”
“別啊!”未央嚇得往魏羨淵身後一躲:“他不能跟我一起進去?”
宮女溫和地笑道:“皇后娘娘隻請了魏杜氏一人。”
那豈不是把她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崽子送去給人家欺負嗎?未央連連搖頭:“那我不去了!”
魏羨淵拎著她的後衣領把人拎到面前,哭笑不得地道:“皇后娘娘請見你都敢不去,活膩歪了?”
在空中撲騰了兩下,未央哭喪了臉:“進去我也是活膩歪了啊!”
“我說你沒事你就沒事。”魏羨淵撇嘴,放下她拱手對旁邊的宮女道:“魏杜氏剛剛受陛下封賞,為四品千機使。皇后娘娘召見外臣本是需要些過場的,但魏杜氏是女子,娘娘著急的話,那些個過場也就省了,卑職去稟告陛下一聲便是。”
宮女微微一愣,看了看他,又看看魏羨淵,屈膝道:“大人稍等,奴婢通稟娘娘一聲。”
聽了這話,未央的腿立馬不抖了!拍拍心口,感覺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她要只是個命婦的話,那真是任由皇后娘搓圓揉扁的,可她剛剛被封了千機使啊!吃皇糧拿俸祿的四品官兒!皇后娘娘總不能輕易責難於她,畢竟官員是歸前朝管的,后宮不得乾政。
運氣真是太好了!
剛剛進去的宮女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躬身道:“兩位大人請。”
嘿,這會兒就肯讓魏羨淵進去了?未央端起了貴門小姐該有的儀態,挺起小胸脯就往裡頭邁碎步。
蕭祁玉還沒出宮,就坐在皇后娘娘身邊,表情看起來有點古怪。未央沒敢直視皇后,跪下來只看見她鞋面兒上繡著的金鳳,華貴大氣。
“這位就是魏杜氏?”皇后開口了,未央瞬間覺得身上一沉,好像有大石頭朝自己壓下來,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
旁邊站著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好歹也算大庭廣眾,不能丟人,於是她強自鎮定地回答:“微臣拜見皇后娘娘。”
微臣。
這個自稱一出,皇后的臉色不太好看,把弄著手上長長的金護甲,先朝著魏羨淵道:“魏大人應該還在當差的時辰吧?在宮外也就算了,宮裡也要跟自己的夫人黏在一起嗎?”
“回娘娘。”魏羨淵拱手:“卑職奉陛下之命,帶千機使巡視宮中需要加防的位置。”
就算跟自己的夫人黏在一起,那也是皇帝允許的!
皇后沉默了,整個大殿裡瞬間只剩下她擺弄護甲的聲音,指甲劃在那鑲珠寶的金護甲上頭,聽得人心裡發麻。
未央最不喜歡這樣了,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啊,一直不吭聲嚇唬人,有意思嗎?
良久,皇后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重新開口:“今日本宮見魏杜氏也沒別的事情,只是駙馬傷在你手下,是不是也該給公主一個交代?”
說起這事兒,未央挺了挺腰:“回娘娘,微臣不過是自衛傷人,按照晉國律法,是無罪的。”
“哦?”皇后看了公主一眼:“這算個什麽說法?”
蕭祁玉皺眉:“你的意思是,駙馬先想傷你,所以你才重傷於他?可就本宮所知,駙馬不會武,與你的關系也算親近,緣何會想傷你?”
傷人心也是傷啊,未央心裡嘀咕,嘴上卻是一本正經地道:“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明鑒,命婦回娘家探親,並未給駙馬爺發過請帖,駙馬爺不請自來,冒犯於微臣,故而微臣只能動用機關,以求自保。”
“他冒犯你?”蕭祁玉冷笑:“去你杜家冒犯你,你當駙馬是傻的嗎?”
“公主誤會了。”未央道:“不是身體上的冒犯,是言語上的。微臣乃魏家兒媳,夫君尚在,駙馬卻口出狂言要微臣給他做妾……這委實太荒謬,所以……”
皇后聽得直皺眉:“這都是個什麽事兒?”
“母后。”蕭祁玉低聲道:“您別信她的,這女人狐媚得很,對駙馬一直有心思,駙馬才看不上她呢。現在駙馬沒醒,沒法為自己爭辯,所以她就在這兒信口開河。”
皇后頷首,拿帕子掩著唇道:“可是她現在是朝廷命官了,母后也做不了主。”
蕭祁玉氣急:“父皇這是做什麽呀,一個女人,也能為朝廷辦事?她先前在魏家就不受待見,被趕回杜家的,外頭百姓都是在罵她的,父皇倒好,反而封她為官?”
“你父皇的心思,母后也看不明白。”皇后抿唇,坐直了身子看著下頭還跪著的杜未央道:“既然事出有因,那便等駙馬醒轉,雙方對峙,再行定論吧。”
“母后。”蕭祁玉很不高興地拽著她的衣袖。
“傻孩子。”皇后低聲道:“這條路走不通,就走別的路,母后教你的東西,你都忘記了?”
眼珠子一轉,蕭祁玉還是不甘心,但也沒辦法,只能收回手瞪著杜未央。
“魏杜氏起來吧,既然還有皇命在身,那就先做皇上交代的事情。”皇后道:“最近不太平,本宮這鳳鳴宮的確是需要好生護衛,就有勞千機使了。”
未央起身應著,跟魏羨淵一起躬身告退。
“我總有點不祥的預感。”出了主殿,未央扯著魏羨淵的袖子直哆嗦:“這一塊兒能不能交給別人啊?”
魏羨淵睨她一眼:“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說得輕巧!”未央跳腳:“得罪了公主和皇后,人家挖坑給我跳,我還有活路嗎?”
“沒有。”魏羨淵想也不想就搖頭。
未央怒了,張口就想咬他手腕,誰曾想這人卻慢悠悠補了一句:“但你有我。”
微微一愣,未央眨了眨眼。
有他?對哦,他們名義上依舊是夫妻,魏羨淵不會對她見死不救的!
這麽一想,心裡竟然立刻踏實了下來,嘴上倒還擠兌了一句:“真出事了,你能護著我不成?”
“不能。”魏羨淵哼笑:“但是有我在,壓根出不了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