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正通元年。
這幾年楚朝京城極不安寧,前兩年文帝廢太子,受到牽連的官員海了去了,菜市口都被血染的通紅,流放的官員更是數不勝數。
去年文帝去世,正通帝登基,還用的是文帝的年號,今年改元,新帝登基,滿京城的官員都以為能太平許多年了,整個京城也變的一片歌舞升平。
皇宮之中正通帝正和淑妃宋玉秀說話,突聽小太監來報,說是皇后病了。
正通帝十分不耐煩道︰「病了就找太醫,朕又不是大夫,跟朕說有什麼用,傳朕的話,叫皇后好生休養,叫太醫也好生伺侯著。」
小太監應是恭敬退了出去。
等到坤寧宮的小太監出去,宋玉秀才擰著秀眉,一臉擔憂又嬌滴滴的跟正通帝道︰「陛下還是看看姐姐吧,姐姐到底出身高,更是從小人參靈芝的養著,可這身子骨還是不頂好,哪像我們,自小山間野慣了的,雖說吃不飽穿不暖,可身子骨強健著呢,一年半載輕易不鬧一場病。」
宋玉秀這話好似在為皇后說情,然卻在暗中上眼藥,告訴正通帝皇后那等自小嬌養著的,比她這種打小連飯都吃不飽的還愛鬧病,這裡頭肯定有事,指不定就是皇后裝病呢。
正通帝聽的也擰了眉︰「就她愛胡作,有事沒事就愛生病,要總是身上不好,又如何執掌鳳印,怎麼給朕打理後宮?」
宋玉秀不說話了,只給正通帝遞過一杯茶去。
就在正通帝越想越氣,想要下旨奪了皇后的鳳印放到宋玉秀這裡來時,便見乾清宮總管太監趙和匆匆跑進屋內,這老東西跪下便嗑頭,臉上的急意怎麼都掩不住︰「陛下,陛下,攝政王回京,回京了。」
「攝政王?」正通帝嚇的立刻從龍椅上站起,滿臉煞白之色︰「他老人家怎麼回來了?」
趙和連頭都不敢抬︰「陛下難道忘了麼,自來新帝登基攝政王都要回京看看的,說起來,自去年陛下登基之時攝政王就該回來了,只是……大約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耽擱了吧,因此今年才得以回京。」
「老祖宗走到哪兒了?」
正通帝趕緊問趙和,一邊問還一邊趕緊正衣冠,又跑到御案後看上頭的折子批復的如何了。
「這會兒應該到了通州吧。」趙和也有些不確定︰「他老人家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奴才也不太明白。」
正通帝看過奏折,批復的都挺好,又想想如今政通人和,再加上民間也是歌舞升平,提著的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他擺擺手︰「趙大伴,你去跟皇太后說一聲,就說,就說老祖宗回來了,叫皇太后也有個準備。」
「是。」趙和趕緊答應一聲,快速的從乾清宮退出去。
趙和一走,那坐在一旁的宋玉秀就十分不解︰「陛下,攝政王又是哪一個?臣妾怎麼從未聽說過呢?」
「你自然不知道。」正通帝擺擺手︰「你自幼長在鄉間,哪裡能知道這京城中事呢,說起來,攝政王……朕還要叫他一聲叔祖爺,他是太祖皇帝的兒子,朕的父皇的爺爺輩人,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又最是清冷孤傲的性子,向來說一不二的。」
「竟是?」宋玉秀也嚇了一大跳,不想猛不丁的跳出來一個皇帝的祖爺爺輩的人︰「不知道攝政王多大歲數了,大約頭髮都白了吧。」
正通帝顧不得跟宋玉秀多解釋,打發宋玉秀出去,又一連聲的發了旨意,叫把緊挨著皇宮,隻和皇宮隔了一道東門的那座皇極宮給趕緊收拾著,又叫皇太后幫忙挑選得力的太監宮女嬤嬤送到皇極宮去。
卻說正通帝忙亂異常,然整個京城卻又一片祥和之色。
便在皇宮外頭過了御街不遠處有個安樂坊,安樂坊裡有一條裡仁街,街上住了許多官宦人家,其中有一座三進的宅子,宅子外頭掛了江宅的牌子。
而宅子裡頭,第三進西跨院是整所宅子最偏僻荒涼的一個小院子,院子之中,破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身著半舊杏色家常衣裳的十二三歲的女娃。
女娃穿針引線縫補衣裳,她身前蹲著一個梳著小辮的五六歲的男娃。
男娃托著下巴認真的看著女娃縫衣︰「姐姐,我聽小柳兒說太太和大姐姐要回府了。」
女娃不防聽到這一句,險些將針刺進手指尖︰「真的?」
「再真不過的。」男娃重重點頭︰「我拿姐姐偷偷做的點心騙小柳兒說的。」
小柳兒貪嘴,女娃倒也知道,也知道小柳兒素來不說謊,私心底下就信了這話。
她將針線放下,匆匆進屋拿了些東西,交待男娃守緊門戶,便從側門出去,沿著矮牆一路觀察,在西牆邊上的一個洞中鑽了出去。
這女娃瞧著衣裳有些舊,頭上也無甚金銀珠玉之物,然她卻是江府的正經姑娘名叫江採薇。
江採薇從牆根鑽出來,左右瞧瞧無人,機靈的拿好小包袱,沿著江府西邊的貓兒胡同小路慢跑繞過裡仁街去了安樂坊內最大的銀樓翠微居。
江採薇跑的急,沿著得勝大街一路小跑,眼瞧著翠微居近在眼前,跑過那條青石大道就到了,卻不想斜刺裡從一條小路上衝過來一群人馬。
這些人不多,然看起來個個都有些凶神惡煞,便是長相不凶狠的,看起來也是滿眼精光,極不好惹。
採薇不敢再跑,只能停下步子躲過去。
當先的幾匹馬過去,江採薇轉過身來,就見一頂綠呢轎子從她身前走過,轎簾掀開一些。
她原還當裡頭坐的是怎樣嬌滴滴的小娘子,不想錯眼就見裡邊坐了一位身著織錦紅衣,長髮高挽的青年公子。
雖然沒瞧清楚,採薇還是感覺出了那位青年公子一身的高華潔淨,氣度有些冷硬,然卻雪膚俊顏,十分出色,這當真是一位出塵的人物。
轎子閃過,後頭跟了一隊十來個身著綠衫,青色高腰裙子,頭髮梳成高髻的侍女。
這些侍女每一位都是清秀人物,放到富戶之中,就是嬌養的嫡小姐都及不上的,偏生給人做了侍女,也不知道那轎中的究竟是何方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