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特安辦的大人一起坐下來討論孩子的早戀話題時,他們心裡都有些尷尬。方老師給出的建議是,知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如果他們過分插手,反而會叫一件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起來,所以不如靜觀其變。說不定這種懵懂的少年愛戀就像晨間的露珠一樣過些日子就消失不見了。當然,他們要考慮喻柏凱的心情。喻柏凱畢竟是喻臨的父親,要是他不願意見到兒子把心思放到另一個男孩身上,那麼他們也會尊重喻柏凱的意見,給越維新更換監護人。
那喻柏凱到底是什麼想的呢?
老父親這會兒已經通過種種跡象判斷出喻臨對越維新的感情已經很深了,於是不敢輕舉妄動。喻柏凱和喻臨的父子關係一直是有問題的。因為過去的種種經歷,喻柏凱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兒子,底氣不足。雖說心結解開後,喻柏凱敢給兒子夾他不愛吃的菜了,也敢叫兒子面壁了,但喻柏凱心裡也清楚,這些事情都沒有觸及到喻臨的底線。如果他真的態度強硬地隔絕了喻臨和越維新,先不說喻臨有多傷心,喻柏凱其實很怕他們的父子關係再出問題。
「你最大的擔心是什麼呢?」方醫生問。
「剛發現那臭小子喜歡小越時,我最擔心的是他的性向。不是我歧視同性戀,但要坦然接受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這不容易。但我後來慢慢想清楚了,如果我非逼著一個同性戀去過異性戀的生活,到時候造成的就不僅僅是我和他媽那樣的婚姻悲劇了,很可能會是更大的悲劇。所以不論他是什麼性向的,我都要接受這一點,然後不能逼他。」喻柏凱嘆著氣說。
「你這不是都想開了嗎?」
「但我現在害怕他給小越帶去不良的影響。」喻柏凱說。越維新的身份太特殊了。
「你完全不用擔心這點。」方老師認真地說,「首先,我們可以判定,喻臨已經在越維新的生活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別看越維新和誰都能把關係處好,好像少了喻臨之後也不會缺乏朋友。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喻臨給越維新帶去了很多積極的正面的影響,他讓越維新對我們這個時空有了歸屬感。所以我堅持我的觀點,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隔開他們兩個。」
用方老師的專業眼光看,越維新應該是雙性戀,而且還是那種非常注重精神契合度的雙性戀。這就不存在越維新會不會被掰彎的問題了。不然放個同性暗戀者在直男身邊確實不太道德。越維新不會在意未來伴侶的性別、年齡和社會地位等,他只看重兩個人能不能精神共鳴。也就是說,越維新想擁有的是「靈魂伴侶」。如果遇不到靈魂伴侶,他寧可孤獨終生。
「其次,不考慮喻臨是你的兒子,整個事情其實非常簡單,越維新只是多了一位追求者而已。越維新缺乏追求者嗎?不。我相信這兩個聰明的孩子會處理好他們的感情問題的。」
「那、那要是他們真在一起了,我這不是監守自盜嗎?」喻柏凱說。作為越維新的監護人,他本該保護越維新,並且給予他正確的引導,結果卻把越維新「盜」回家變成了兒媳婦。
方老師聞言鬆了口氣,看樣子喻隊是真沒有因為喻臨喜歡越維新而怪罪越維新,反而對越維新有了些愧疚。他笑著說:「喻隊,要是越維新不喜歡喻臨,我們肯定不會強迫他點頭和喻臨交往啊。」言下之意是,要是兩個孩子真走到了一起,那他們肯定就是兩情相悅。
有了方老師的開導,喻柏凱心裡的焦慮少了很多。
越維新的日子就保持原樣地過下去了,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
不過,老父親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們早戀啊。所以他最近老往朋友圈裡轉發一些「青春須早為,豈能兒女情,高中生要遠離早戀」、「從校服到婚紗,如果真的愛她,那就一起為未來奮鬥吧,爭取考上一樣的大學」……這裡頭有一些文章還是當初喻臨發給喻柏凱的呢!
這種文章發得多了,喻臨的親媽楊女士漸漸意識到了不對,私聊喻柏凱問:「小臨早戀了?對方是什麼人?」她一直擔心喻臨以後會和她一樣對婚姻無感,真沒想到孩子會早戀!
楊女士特別好奇,也特別開心!
喻柏凱選擇裝死,假裝沒看到前妻的消息。
期末考試前的那一周週末,越維新和喻臨在書房裡看書,喻柏凱拿著一本高中數學坐在沙發裡看著。喻柏凱現在是不放心讓喻臨和越維新長時間單獨在一個房間裡待著的,萬一喻臨哄著越維新趴到他背上去做俯臥撐怎麼辦?但他又不能**裸地表現出監視的意思,就編了一個在職考研的理由,每天下班後都要跟著孩子們一起複習,一起看書,一起進步。
明明馬上就要迎來考試的人是越維新和喻臨,結果他們一個看著時間簡史,一個看著電腦程式設計。明明是不用參加考試的喻柏凱,卻苦逼地背著數學公式,假裝自己是個准考生。
忽然,越維新的手機響了。包茂典給他發了一條語音。
喻柏凱實在看不下去數學了,忙說:「誰找你啊?趕緊回覆下,別耽誤事。」
越維新就點開了語音。包茂典興奮的聲音都快要從手機裡溢出來了:「中、中了!就你上次讓我買的彩票,我和我女朋友的生日數位組合,中了!一注二十萬,我們買了兩注!」
這條剛剛聽完,下一條語音就過來了:「我們有錢付首付了!買了房就結婚!」包茂典和他女朋友之前就在攢錢了,小倆口是打算自己買房的,這次中了獎,首付的錢就出來了。
喻柏凱愣了一下,說:「這事不是已經過去很久了嗎?」越維新讓包茂典買彩票的事,喻柏凱也是知道的。彩票是每週都開獎的,總不能是幾個月前買的彩票直到現在才中獎吧?
包茂典的第三條語音過來了,有了前兩條語音打底,他這回終於冷靜了些,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原來,自從那次拿著越維新給出的方案哄了女朋友後,女朋友果然很開心。其實女朋友開心的原因是覺得包茂典在意她,但包茂典這個人在為人處世上是有些死板的,見女朋友真的開心,就把買生日數位組合彩票送女朋友的事當成固定儀式,每週都堅持著。
這一堅持都堅持幾個月了,前幾個月從來沒中獎,誰能想到忽然就中獎了呢!
包茂典覺得這一切都是越維新的功勞,發自內心地感謝著越維新,非說要請越維新吃飯。越維新忙說:「這是你們的運氣來了,和我沒什麼關係,不用這麼謝我。我要是能算到彩票的中獎數字,我自己早就變成千萬富翁、億萬富翁了。說到底還是你們有這個運道。」
包茂典卻不這麼想,一定要請越維新吃飯。越維新推辭不過就和他約了一個時間。
等越維新和包茂典交流完了,越維新迎上了喻臨閃亮亮的視線。
越維新以前用言語誤導過喻臨,讓喻臨誤以為他有超強的直覺思維。越維新說:「我真沒有感知到中獎數字,他能中獎在我意料之外。我當時讓他買彩票,是因為我覺得……如果包茂典這麼做了,那麼他能得到一些好處。我以為他得到的好處就是把女朋友哄開心了。」
把女朋友哄開心了,兩個人愉快地度過一段時光,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啊。
沒想到真正的好處竟然落在這裡,幾個月後,包茂典真的中獎了!
「太厲害了!酷炫!簡直不可思議!」喻臨覺得越維新厲害得都有點不科學了。
「說起來,幸好這次遇到的是一件好事。」越維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上次提前感知到管明哲家裡出事了,上上次提前感知到班長和學委的爸爸出事了……是不是有點烏鴉嘴?」
「這哪裡是烏鴉嘴啊,要是沒有你才真的會出事呢,你這分明是逢凶化吉!」
「但每次都是我身邊的人出事,好像自帶了走到哪哪出事的『死小』光環一樣。」
「你知道六人定律吧,兩個陌生人可以通過六個人建立聯繫。在這個地球上,每分鐘每秒鐘都有人出事,病死的、車禍死的、被高空墜物砸死的、自殺的……要是我們真去計較,那每個人都自帶了死小光環,不是他朋友的朋友的親戚在出事,就是他親戚的朋友的朋友在出事……」這番話明顯是在瞎扯,但乍聽上去又有些道理,喻臨安慰越維新時真有急智呢!
越維新立刻就被安慰到了。其實,他剛剛那些話是故意說出來逗喻臨的,烏鴉嘴的說法也好,死小光環的說法也罷,都是他的一種自我調侃,但喻臨的表現顯然讓他非常感動。
但有時真是說什麼來什麼,越維新很快又被動預言了一次,他身邊又有人要出事了。
喻柏凱臨睡前,越維新跑來他臥室外頭敲門。
「李教授會陷入一個特大騙局中。」越維新這一次的預言也非常清晰,「騙的人算是他一個朋友。那朋友手裡有古代某位書法家的真跡,非常值錢,並且各種鑒定證書齊全。他需要資金周轉,就想把真跡賣給李教授。李教授雖疑惑他為什麼不拿去拍賣,但那人說,他是沒有辦法了才會把真跡拿出來賣錢,寧可少賣幾百萬,也要給它找個珍它愛它懂它的買主。」
李教授就是那個在微博上幫我友穿說話的語言學家。他很相信那人人品,大家同在收藏圈這麼多年,從來沒聽過這人有任何不好的傳聞。他卻不知道,人是會變的。這人在過去一年中身染毒癮,又被人誘著賭博,早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他手裡確實有本真跡,但那本真跡已經偷偷賣給了一個外國人,然後又拿出了幾乎能以假亂真的贗品來騙李教授的錢。
聽了越維新的話,喻柏凱問了很多的細節,問清楚了那個騙子的名字和他要拿出來的贗品名字,把每個細節都問到了。他立刻給特安辦的外勤小組打了電話,強調說:「……盯著他,必要時找其他單位合作。他背後肯定有大魚,涉及到了文物走私、毒品交易等等。」
掛了電話,喻柏凱拎著衣服就要去衛生間換,正如他在電話裡說得那樣,這事並不簡單,他必須馬上趕去單位。但去換衣服前,他想到了什麼,又轉頭看向越維新,鄭重地說:「你絕對不是烏鴉嘴,絕對沒有給周圍人帶去黴運。宋先生在海外遭到恐怖襲擊的那次,你的預言不僅救了宋先生和廣場上的其他人,還讓我們國家在國際上和其他國家博弈時多了砝碼。這裡頭具體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說了。管明哲家裡的那次,你讓特安辦注意到了管明哲,給帕和涅找了一個非常好的半寄養家庭。這一次,你的預言看似只是讓李教授免於騙局,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你很可能讓一個在暗中走私販毒的大型犯罪組織浮出了水面……」
越維新愣愣地看著喻柏凱。
喻柏凱摸了摸越維新的頭,說:「你給我們帶來的幫助比你想像中還要多。」
越維新嗯了一聲。喻柏凱沒有太多的時間了,又在越維新頭上揉了一把,然後利索換衣服去了。越維新慢慢地走出了喻柏凱的房間。路過喻臨的房門時,越維新的腳步停了停。
喻臨不知道,如果他這會兒打開房門,越維新會激動地抱著他說:「你爸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