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於軍隊的人好像都很能喝酒,喻柏凱也很能喝,但他在家裡很少喝酒,主要是因為沒人陪他喝。這會兒武志國眼巴巴地看著他,喻柏凱有些心軟,便點頭說:「那來點吧!」
武志國就像是得到了皇上金口玉言的小太監,那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美了,立刻樂顛顛地跑到沙發邊,從禮盒中取出一瓶高檔白酒,又樂顛顛地跑回來。喻臨覺得這人怪怪的。
他……彷彿對我爸有企圖啊。喻臨一邊去取了喝酒的杯子,一邊在心裡如此想道。
武志國充當倒酒的人,先給喻柏凱滿上,然後看向石真楠。石真楠十分猶豫,說想喝酒吧,卻又怕自己酒後失態,說不想喝酒吧,那酒的香氣卻不斷往他鼻子裡灌,勾動了他肚子裡的酒蟲。最終,他狠了很心說:「給我來一點,少少倒一點,只要蓋住杯底就可以了。」他在腦子裡默念,今天絕對不能喝醉,喝醉了也不能失態,失態了也不能到處找放水工具。
武志國就真的只給他倒了一點點,然後又看向梁醫生,也是一副充滿期待的樣子。
梁醫生搖了搖頭,伸手蓋住杯子說:「我喝橙汁。」他的右耳上掛著一個造型很誇張的耳夾,是一條盤在耳朵上的西方巨龍,他輕輕一搖頭,那巨龍的尾巴尖就會跟著輕輕晃動。
喻臨和越維新自然是沒有酒喝的。未成年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喝橙汁。
武志國要敬喻柏凱酒,嘴裡的話說得漂亮:「喝酒是個趣兒,喝醉就傷身了。所以咱們今天都別喝醉,意思一下就得了。喻隊,我先敬您一杯,祝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家庭和諧……」這祝酒詞都很普通,但架不住武志國說得多啊,竟然一口氣說了半分鐘不帶歇的。
喻臨越發覺得武志國奇怪。他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踢了越維新一腳。
越維新朝喻臨看了過來,臉上帶著笑意。
其實喻臨這一瞬間是想要找越維新吐槽的,他覺得武志國這個在娛樂圈出了不少風頭的導演對他爸太殷勤了,都殷勤得過頭了。但等踢完了越維新,喻臨才意識到,大家都在飯桌上坐著呢,哪怕他吐槽的聲音非常小,也難保不會叫當事人聽見,這樣就太沒有禮貌了。
於是喻臨趕緊把吐槽的慾望壓了下去,沖著越維新搖搖頭,又指著一道白河蝦仁,笑瞇瞇地說:「這個特別好吃!感覺比以前吃過的百合蝦仁都要好吃,蝦仁特別鮮,你試試!」
喻臨卻不知道,他這一系列舉動都被喻柏凱看在了眼裡。
老父親那眼神多銳利啊,雖說喻臨踢越維新的動作被桌子擋住了,但他的上半身還是有一些微小的動作的,並且隨後越維新就朝喻臨看過去了,所以老父親能不知道是喻臨踢了越維新一下嗎?雖然老父親沒有正兒八經談過什麼戀愛,但他好歹是看過電視劇的人。你看在某一部經典的電影裡,二房的太太和管家勾搭上了,他們在麻將桌上當著眾人的面調情,不就是面上看著不動聲色,桌子底下卻用腳勾來勾去嗎?還有某一部反貪電視劇裡,反派局長和秘書暗度陳倉時,也是在飯桌底下摸大腿……這種畫面真是太醜陋了!簡直傷風敗俗!
喻柏凱也知道,喻臨踢越維新時肯定沒有懷著這種醜陋的思想。他還是單純的。
可是,在桌子底下踢來踢去本來就是一個容易叫人覺得曖昧的動作。喻臨正暗戀越維新呢,他都不知道避嫌的嗎?在喻柏凱看來,如果喻臨對越維新沒有特殊的想法,那麼兩個男生有事沒事抱一抱,興致來了一起睡睡覺,甚至一直光著身子去浴室洗澡,這都沒什麼。他自己在軍隊也沒少和戰友們這樣啊。但既然喻臨對越維新有想法,那麼他就應該避嫌了。
嗯,得抽個時間和喻臨好好聊聊了。喻柏凱在心裡如此想到。
見喻臨誇百合蝦仁好吃,武志國特別開心:「這個蝦是今早上空運過來的,小臨要是愛吃,我下次直接寫你們的地址,讓他們寄。」原來這一桌子的菜,有大半是武志國帶來的。
喻臨忙說不用了。雖然這些菜確實好吃,但他是不會拖他爸後腿的,絕不收受賄賂!
雖說石真楠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多喝,只抿上一兩口解解饞就可以了,但等他真喝到了酒,他喝一口就想喝兩口,喝兩口就想喝三口,很容易就醉了,偏偏他是那種喝了酒卻不上臉的人,別人看他神色自若,還以為他酒量很好呢,又瞧見他喝得不多,就沒想到他醉了。
武志國還好脾氣地問:「阿楠,你還要嗎?」
「要!」石真楠斬釘截鐵地說。他這樣子真是豪氣沖天,彷彿還能再喝五百杯!
武志國便又給石真楠倒了一點,大約有小半杯的樣子,然後看向喻柏凱,得了喻柏凱的允許後,趕緊給喻柏凱滿上。喻柏凱誇了武志國一句酒量不錯。他頓時就受寵若驚了,暈乎乎地說:「哈哈,我是穿越後才……」這一瞬間,桌上幾個穿越者全都抬頭看向了武志國。
武志國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改口說:「我之前打算拍一部穿越的電影,就這個電影,太折騰人了,到處陪人喝酒啊。也是打算要拍這部穿越劇後,我才開始學會喝酒的。」
喻臨好奇地問:「不是說娛樂圈裡的人都稱你有點金之手嗎,你拍的劇就沒有虧過。我看娛樂新聞裡老說,大家都上趕著求你拍戲。原來你還要陪酒啊?」所以你才要巴結我爸?
武志國呵呵笑了兩聲,趕緊轉移了話題。
吃過飯,越維新和喻臨一起收拾桌子,其他人移步客廳繼續聊天。石真楠起身走了兩三步,忽然踉蹌了一下,要不是喻臨眼疾手快扶住他,他就要摔了。喻臨問:「你沒事吧?」
石真楠傻笑著,嘴裡念念有詞。
喻臨湊近了一點,就聽見石真楠說:「不找,沒有了。不找,沒有了。不找……」
頭一次見到有人喝醉了以後會是這個反應,喻臨心裡真是服氣的。他把石真楠扶到客廳裡,大家才知道石真楠醉了。見他一直念叨沒有了,知情者的臉上都露出了蛋疼的表情。
喻臨:「???」
不是我說,你們朋友喝醉了,你們一個個怎麼都是這種反應?喻臨心裡越發服氣了。
喻臨力氣不小,但沒法和醉漢講道理啊,他的袖子都被石真楠蹭得卷起來了。他索性就把袖子擼到手肘上,然後繼續去收拾桌子。越維新從廚房裡探出一個頭:「你把桌子擦了吧,我在廚房洗碗。」喻臨就老老實實地把桌子擦了,然後拿著一塊髒抹布跑去了廚房裡。
越維新朝喻臨掃了一眼,忽然眉頭微微一皺。他沖了沖手,抓過喻臨的胳膊,三兩下把袖子擼得更高一點,見手肘往上有一大片烏青,追問道:「什麼時候受傷的?訓練營裡?」
「哦,你說這個啊,不疼不癢的,沒事!」喻臨忙把袖子往下擼。
「怎麼可能沒事!」越維新心疼地說。他又不是三四歲的小孩了,哪裡會那麼容易被喻臨騙到。喻臨從訓練營回來都一周多了,烏青還有這麼一大片呢,就知道當時肯定挺嚴重。
「真沒事!已經不疼了。」胳膊上都是小事,他肩膀傷得更重,這種話他才不會說呢!
「已經不疼了?那就是之前很疼咯?你身上別的地方是不是還有傷?我要看看……」
……
喻柏凱想找點解酒的東西給石真楠喝,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見他兒子喻臨脫了上衣,讓越維新摸肩膀。喻柏凱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所以趕緊轉過身。下一秒,他又反應過來了,他轉什麼身啊!於是他趕緊轉回去,說:「喻臨,你給我過來!」
喻柏凱把喻臨帶去了他的專用書房。這個房間不對外開放,喻臨平時很少進來。
喻柏凱的臉有些紅。他剛剛喝的酒不算多——對於他來說不算多——所以並沒有醉,但屋子裡暖和,酒氣漸漸上了頭,因此他確實不如平時那麼理智。他指著椅子叫喻臨坐了,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喻臨啊,爸知道你……你那什麼,但你要做個有道德的人,要做個有底線的人,要做個有堅持的人,不能仗著別人什麼都不懂,你就那什麼,對吧?」
「爸,你在說什麼啊!你也喝醉了?」喻臨只覺得莫名其妙。
喻柏凱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他本來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的,免得叫喻臨覺得尷尬,但喻臨偏要在他面前裝傻充愣,看樣子他不把話說明白是不行了。作為典型的華國式家長,喻柏凱這會兒非常尷尬,他深呼吸了幾次,才咬咬牙說:「兔崽子,你還想瞞我?不就是你喜歡越維新嗎,你能瞞到哪裡去?我早就知道了!我跟你說,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是不能仗著自己喜歡就做一些揩油之舉。別說人家對你沒有那種感情,就算有,你都得好好想想,你能夠給對方一個美好的未來嗎?如果不能,那你就不要去影響他,也不要去打擾他……」
喻臨:「!!!」
喻臨臉上的表情漸漸從迷茫漸漸轉為豁然開朗,他從椅子裡跳了起來,抱住喻柏凱,興奮地說:「爸,你說得對!我喜歡越維新啊!沒錯,我就是喜歡他啊!爸,你太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