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在雨夜平穩駛過,如一把削鐵如泥的長劍,將雨幕一分為二。
唐依依跟劉婷雲坐在後座,富貴在她腿上趴著,旁邊還有隻黑貓,高貴冷豔的蹲著,一雙金色的眼瞳對著前方,絲毫不理睬富貴。
「好帥氣!」劉婷雲心裡驚嘆,她忍不住給黑貓拍照。
黑貓非常高冷的把兩隻眼瞳閉合。
劉婷雲抽抽嘴,光線不好,她的手機像素也一般般,只能拍到一團黑乎乎的球形。
又拍了幾張,喵星人還是一副「我只想靜靜的耍帥」的姿態。
遺憾的拿開手機,劉婷雲的眼角瞅瞅唐依依。
唐依依閉目養神,發黑,臉白,兩片唇沒有血色,如果不是清晰漂亮的鎖骨下,胸口輕微起伏,會給人一種毫無生氣的感覺。
劉婷雲的柳眉蹙了蹙,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看不透唐依依,很神秘,又說不上來是哪兒。
車裡的氣氛有點悶,只有導航不斷傳出甜美的聲音,提示前方多少米左轉右轉。
雨刷來回擺動,陸啟之拿一塊藍毛巾擦玻璃,點開電台。
一首輕柔的英文歌剛起開頭。
唱歌的是個男人,嗓音嘶啞,緩慢,像是在向聽眾訴說屬於他的故事。
有關一個女孩,一段時光,一份愛情,一個承諾。
十指相扣,天荒地老。
「喵~」
富貴軟軟的叫聲突然混入歌中,將車裡圍繞的沉悶撕裂出一條縫隙。
唐依依睜開眼睛,摸摸白貓脊背上的貓,「怎麼了?」
富貴舒服的瞇了瞇眼睛,又繼續衝黑貓叫,一對鴛鴦眼直勾勾的望著,彷彿是在跟黑貓打招呼,求抱抱。
唐依依忍著笑意,她問陸啟之,「你的貓是女孩還是男孩?」
陸啟之的餘光掃過後視鏡,從摸著白貓的女人臉上掃過,那一眼快又深沉,若有似無。
「女孩。」
唐依依詫異的瞥過去,黑貓也正好看她。
冷不丁撞到金色的眼瞳,像兩團火,唐依依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劉婷雲聳動肩膀,「難怪富貴一見到黑貓,就緊盯著不放。」
唐依依忍俊不禁,她也發現了。
從上車開始,富貴的腦袋就沒移過,一直對著黑貓那裡。
「它叫什麼名字?」
「小白。」陸啟之順著往下說,接的尤其自然,「它怕生,多見幾次,熟悉了,會好很多。」
這意思明了。
不管是人,還是貓,見的次數多了,都會拉近距離。
接下來的一段路,三人有說有笑,圍繞著兩隻喵星人,倒是不像在醫院那麼生分了。
到小區時,還在下雨。
唐依依對趴著不動的胖白貓說,「富貴,走了。」
胖白貓瞅著黑貓,黑貓拿屁股對它。
這一幕把三人都逗樂了。
劉婷雲哈哈大笑,「完了完了,富貴戀愛了。」
陸啟之咳一聲,清清嗓子,「小白,別那麼小氣。」
小白還是不給面子。
唐依依笑著把富貴摟出來,朝陸啟之說,「再見。」
她唇邊的弧度還沒褪去,眼角眉梢都在這一瞬間溫柔了起來,陸啟之愣了愣,有些走神。
目送她們走進樓道,消失在視野裡,陸啟之收了雨傘,把黑貓從後座抱到副駕駛座上,給它一個小玩具。
「我知道你喜歡她。」
陸啟之失笑,低聲喃喃,「我也喜歡。」
一進門,劉婷雲就拽著唐依依,曖昧又激動的問她對陸啟之有沒有感覺。
唐依依換鞋,「才見一面。」
「一面夠啦。」劉婷雲撇嘴,「我跟我男人就是一面黏上了。」
唐依依扭頭笑,「你們是一見鍾情啊。」
「嗯哪。」劉婷雲的臉上浮現回憶之色,一提到她男人,眼睛裡都是細細綿綿的情意。
話題成功偏了。
雨滴滴答答下了一夜。
翌日,唐依依感冒了,鼻子不通氣,她無精打採的去上班。
李眉湊過去問,「富貴燒退了嗎?」
唐依依奇怪的看她,「你怎麼知道的?」
李眉說,「我看的劉婷雲發的微博。」
唐依依的聲音嗡嗡的,帶著鼻音,「所以你就告訴陸啟之了?」
「啊?」李眉驚訝出聲,「昨晚你們見到了?」
她嘖嘖兩下,「那可不是我說的,是緣分,俗話說天作之合,說是你跟陸啟之了!」
「怎麼樣,你對陸啟之動心思了嗎?」
唐依依嘴裡的話被門口的騷動堵了回去。
人力資源部經理親自過來,對唐依依下達職位調離通知,要求她立刻上去。
辦公室鴉雀無聲。
李眉張大嘴巴,她結結巴巴,「依,依依,我沒,我沒聽錯吧?」
總裁秘書?跟設計不搭邊啊。
唐依依面色極為難看,那個老男人在向她挑明,她在他的掌控之中。
無論她身處何處,都無處可逃。
同時也在警告她,他可以輕易讓她的生活顛覆,只要他想。
唐依依冷著一張臉收拾東西離開,將那些輕蔑,羨慕,嘲諷,或懷疑的目光甩在背後。
從電梯出來,唐依依已經將所有情緒收斂,不露聲色。
石進帶她去新的辦公室,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言多必失。
環顧四周,整潔,肅然,冰冷,和隔壁那間巨大的辦公室風格一致。
唐依依把一盆多肉放到桌上,格格不入。
她往椅子上一坐,再沒別的動作。
直到呼吸的不順暢越發強烈,她才回神,難受的翻到感冒衝劑,端著杯子出去。
唐依依剛喝了兩口,石進就過來了,嘴裡蹦出一句,「總裁也感冒了。」
當事人不肯吃藥,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去勸說,只能指望面前的女人了。
唐依依示意,「感冒衝劑在那兒。」
石進的面部抽搐,「這是你的工作之一,你泡好了送進去。」
唐依依也抽。
她去辦公室時,裡面的幾個高層恰巧出來,郝晴也在,打了個照面。
大家眼神交流,錯開身子。
「郝經理,沒想到你手底下還有這號人。」
郝晴硬邦邦的問,「哪號?」
那人一臉豬肝色,愣是慫了。
唐依依抬腳邁進,男人坐在辦公桌後,眼睛裡有許多紅血絲,似乎是一夜沒睡。
她把杯子遞過去。
一股難聞的味道飄來,睨了眼杯子裡的不明液體,秦正握拳咳嗽,嗓音沙啞,「這什麼?」
唐依依面無表情,「感冒衝劑。」
秦正皺眉,「拿走。」
他一說完,那個女人就真的端走杯子,一點耐心都不給他留。
「回來!」
抿了一口,秦正鐵青著臉把杯子一摔,差點燙死。
心頭裹著無名之火,這個女人過去都會處理好水溫,才端給他,現在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秦正闔著眼皮,「滾出去。」
唐依依頭也不回。
砰一聲,椅子推開,秦正闊步逼近,箍住唐依依,牙齒咬住她的耳朵。
他猝然將她反身堆到牆上,按著她的後腦勺,帶著扭曲的懲罰,從嘴唇到舌頭,都是滾燙的。
臉被壓的生疼,冰涼,耳朵像是要被撕扯下來,唐依依渾身哆嗦,她大力把頭往後撞,秦正的下巴吃痛,之後又是一下,他稍有停滯,胸前的女人就跑了。
額角青筋暴起,秦正口中低罵,「**!」
這個女人越來越會找死了。
一整天,唐依依都處在詭異的狀態。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應付這個突如其來的工作,不但沒有出現以為的焦慮,煩躁,混亂,竟然從容淡定,還游刃有餘。
彷彿她就是一個秘書。
下班前,唐依依接到內線電話,她搓了搓臉,起身過去。
秦正把文件甩桌上,「明天要見一個法國客戶,你跟著我,換掉現在這身亂七八糟的衣服。」
他命令道,「八點在小區樓底下等我。」
唐依依嘴唇微張,椅子上的人已經大步離開,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亂七八糟的衣服?唐依依低頭看看,她只穿了一件純黑色連衣裙。
時瑞廣告作為時尚界的佼佼者,美女如雲。
公司表面還算和和氣氣,內裡卻時刻暗潮湧動。
尤其在今天的一場調動之後。
黃薇跟幾個同事從辦公室出來,繼續白天的話題。
有人說,「剛才我看到唐依依了,她好像不太高興。」
立馬就有冷嘲熱諷的,「不高興?呵呵,故意的吧,心裡指不定樂成什麼樣子了。」
「也不知道總裁是看上唐依依什麼地方了,要說條件,薇薇比她強多了!」
「就是!」
黃薇笑著攏攏頭髮,「她比我強,我可沒有她那一身勾引男人的下賤手段。」
「你們沒聞見嗎,唐依依身上有一股味兒。」
大家都很好奇,「什麼味兒?」
黃薇笑著說,「婊子味兒唄。」
「表面上裝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不知道跟多少人睡過。」
「真的假的,薇薇,你快說說!」
「唐依依跟吳興肯定上過床了。」黃薇邊走邊說,「她有好幾次都在吳興的辦公室待很久,兩人在裡面做什麼勾當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有震驚的,鄙夷的,有露出噁心表情的,也有不信的。
「不是聽說她早就拒絕吳興了嗎?」
「要不我怎麼說她能裝。」黃薇從鼻子裡發出不屑的聲音,「她真應該撒泡尿照照自己。」
幾人哈哈大笑。
「還有市場部的地中海,唐依依跟他……」
「你們說總裁要是知道她髒成那樣,會不會噁心的想吐……」
黃薇她們走後,兩道身影從拐角處出來。
前面的男人面上不見情緒波動,後面的青年冒著冷汗,膽戰心驚。
秦正淡淡開口,「幾句?」
石進將剛才聽到的內容在腦子裡快速審查,再三確認,「六句。」
秦正摩挲手指,「十倍。」
石進應聲,「是。」
在家附近,黃薇被人打了六十個耳光,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