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窗簾拉的嚴實,光線略微昏暗,寬大的床上,白色被子隆起一塊,躺在底下的人遮掩的徹底,連一根頭髮絲都沒露出來。
空氣裡散發著淡淡的碘伏氣味,張小暉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她的眼睛一掃牆邊的垃圾簍,在裡面看到了藥棉,沾血的紙巾。
這兩樣東西都很普通,結合到一起,也不稀奇,只是,出現在這裡,不免就讓張小暉心裡一驚。
她哥說讓唐依依長點記性,這話此時再想起來,就有點頭皮發麻。
頓了頓,張小暉按開燈開關,她走到床前,「依依姐。」
沒有回應。
「在我哥心裡,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依依姐,其實我哥對你……」
被子猛然撩開,唐依依蒼白如紙的臉暴露在燈光下,她冷聲打斷,「夠了!」
張小暉驚愕的看著唐依依臉上的反感。
她知道唐依依扔了過去,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卻沒有見過具體有多大改變,現在親眼目睹,沒想到對方會那麼排斥她哥。
已經到了厭惡的程度。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我是張小暉,秦正的妹妹。」
耳邊的聲音和煦,唐依依掀起眼皮,打量面前的陌生女人。
那張臉生的小巧,下巴有些圓潤,眉目溫柔,讓人覺得親切,和秦正的冷漠截然不同。
唐依依情緒裡的攻擊成分收斂,繃著的神經也鬆了些許,她扯了一下嘴皮子,弧度譏諷。
這人也和別人一樣,以為她就是那個女人。
「我不是她。」
張小暉蹙眉,「為什麼這麼認為?」
唐依依硬邦邦的說,「我是不是她,難道我自己還會混淆?」
沉吟一瞬,張小暉意味深長,「有時候一件事並不是表面看到的樣子。」
氣氛再次僵了。
張小暉觀察的目光停在唐依依那裡,從僅露出的一張臉上看不出她的情況是好是壞。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那個女人?」
耳邊的聲音讓張小暉愣了愣,她說了句令唐依依意外的話,「我知道的不多。」
她被接去曼哈頓的那年,唐依依已經在她哥身邊了,至於他們更早以前的糾葛,她不清楚。
曾經也好奇過,卻無從打探。
張小暉出去,再進來時拿著手機,她把手機滑開,翻到一張照片,遞給唐依依。
「這是在我結婚的時候拍的。」
照片裡,秦正一身黑色西裝,單手摟著穿一件白色長裙的女人,他微低頭,唇在女人耳畔,似是在說什麼,女人抬著一條手臂,一片玫瑰花瓣在她的手心裡,和畫面一起靜止。
「依依姐不是多話,愛熱鬧的人,她很厲害,會多國語言,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也會一手堪比豪華酒店大廚的手藝,原則性強,工作上面雷厲風行,遇事冷靜,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慌亂的一面,生活中……以我哥為主。」
「她會在某個午後,為我哥煮一壺茶,坐在我哥身邊,捧著一本雜志翻閱,在我哥需要她的意見時,她會毫無保留,認真分析……」
聽完張小暉的描述,唐依依像是慶幸,臉上浮現一抹淡笑。
那個唐依依和她完全就是兩個人。
幸好,她們差那麼多。
「我聽說是她背叛了秦正。」
唐依依的話語裡充滿諷刺,既然相處那麼好,何必走到那一步。
張小暉微微一曬,無言以對。
她沒法替她哥說話,因為她哥在唐依依的事情上面,確實處理的不對,還理所當然。
「無話可說了?」唐依依閉了閉眼,「張**,我跟你所說的那個人沒有關係。」
張小暉的眉心擰了起來,唐依依在自我排斥,她的內心拒絕和她哥扯上關係,就像是……自己給自己催眠。
那種心情張小暉多少有點體會,譬如她想遠離一樣東西,不想去接觸,心理作用就佔上風,久而久之,只要一想到那東西,她就噁心的受不了。
不知道會不會和唐依依的記憶調換有關。
「你應該已經發覺一些想不通的怪異事情了吧?」
唐依依一言不發,面色閃過不自然。
確實被張小暉說中,她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當時突然冒出來的那串字母了。
彷彿在那一刻,她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時候一過,不留半點痕跡,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還有那個命名為她生日的文件夾,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種憎惡的感覺又湧出來了,淌遍五臟六腑,阻擾唐依依繼續往下深思。
「就好比世上絕對沒有相同的兩片葉子,即便是雙胞胎,長的再像,也不可能一模一樣。」
說完,張小暉靜靜的望著唐依依,試圖抓住她的每一絲表情變化,毫無收穫。
良久,唐依依面無表情,「不覺得很可笑嗎?」
聞言,張小暉的眉梢輕輕一挑,「不覺得。」
那個動作像極了秦正,唐依依對她的一點好感頓時就消失大半。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張小暉猶豫了一下,「需要我幫你看看傷口嗎?」
她哥的手段並不符合儒雅高貴的外表,她早有耳聞。
尤其在被激怒的前提下。
唐依依身子一僵,口氣淡漠,「不需要。」
她們不熟。
她厭惡和秦正有關係的人和事。
浴室發生的一幕嵌在腦子裡,以一種可怕的速度纏繞,直到與她的記憶融為一體,她渾身都是那個男人的傑作,深重,滲著血絲。
記不清那個男人碰了她什麼地方,她的身體變的敏感,陌生。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她被帶到難堪痛苦的境地,控制不了。
儘管那個男人始終不快不慢,有幾分漫不經心,卻依舊讓她一次次瀕臨奔潰,最後受不了的暈了過去。
張小暉盯著床上的女人,幾秒後收回視線,轉身出去。
「哥,晚上帶依依姐來我家吧,一起吃頓飯。」
沙發上的秦正揉著太陽穴,「好。」
張小暉拿起包,「那我先回去準備了。」
走到門口時,她想了想,「哥,依依姐已經開始懷疑了,她是不想面對,你別逼她,慢慢來。」
秦正進臥室時,唐依依還是那個姿勢,目光呆呆的,脖子以下部分都在被子裡。
淡淡的煙草味忽然摻進空氣裡,唐依依瞬間驚醒,她面上沒有露出絲毫不安與猝不及防,內心卻陰雲密布。
秦正好似看不見她的戒備,把手裡的香檳色紙袋子放到床上,淡淡道,「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把這件換上。」
唐依依無動於衷。
單手撐在床沿,秦正扣住唐依依的下巴,「我在跟你說話。」
唐依依大力拍開秦正的手,猩紅著眼睛瞪他。
秦正的手背火辣辣的疼,他微微瞇眼。
在他的世界裡,女人一向都是用來放鬆身體,調節愉悅度,品嚐新鮮感的,不會允許存在記憶裡,現在面對唐依依,他只有扭曲的煩躁和憤怒,還有別的莫名情緒,和控制欲攪和在一起。
無限循環。
「別再要我說第二遍。」
唐依依乾脆合上眼皮,倔強又漠然。
手指摩挲了幾下,秦正的眸光漸冷,寒意迸射,他兀然出手,一把揪住唐依依身上的被子,拽下來。
涼氣蜂擁而來,隻裹著大浴巾的身子頓時打了個哆嗦,唐依依的面色比剛才還要白。
她的嘴唇顫抖,猝然就撲過去打秦正。
秦正按住唐依依的手,將她緊緊壓在身下,炙熱的氣息噴灑,唇抵著她,森然警告,「唐依依,適可而止。」
唐依依的胸口大幅度起伏,沒有遮擋的所有地方觸目驚心,彰顯著之前受過怎樣的待遇。
秦正俯的更近,強壯的身軀緊挨著,碰到唐依依的傷處,她疼的溢出冷汗。
「你為什麼要變成這副樣子?」
像是在問唐依依,秦正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無論什麼時候,這個女人都能輕易觸碰他的底線,好像是在記憶裡故意設置了什麼程序,影響了性格,專為讓他厭惡,嫌棄,從而遠離。
秦正又逼近幾分,唇蹭過唐依依的肩頭,鼻尖抵著她。
兩人臉貼著臉,姿勢親密,彷彿正要進行一場肆意瘋狂,酣暢淋漓的碰撞,然而彼此卻是面目可憎。
突然,唐依依不再掙扎,她的手腳放軟,唇邊緩緩的牽起一個弧度,擴散到她的臉上,聚集在眉眼之間,如盛開的牡丹,美的驚心動魄。
秦正一怔。
就在那一霎那,唐依依的膝蓋上頂,對準秦正的襠部,這一下,她帶著積壓的恨意和怒氣,用了把他撞殘的狠勁。
該死的,秦正抽一口氣,痛的面部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