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笑孤身站立在那裡,四周是嚴肅以待的十位評委。
不管何笑在這一輪如何被不看好,評委們都不能掉以輕心,敷衍對待。
他們是評委,就要對每一個選手的作品負責,不能因為對方之前的分數高,在這一輪就偏袒。
更何況,紅臉是拒絕回答主持人問題,而不是承認了自己實力不濟,沒準他也是個大神呢?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不能排除。
何笑整張臉都被包裹在面具之下,看不清真容。
而他在面具下也不好過,雖然這些面具都是精挑細選的,有著良好的排氣孔,但是呼吸之間,依舊會有熱氣反彈回來,衝在臉上,很是瘙癢。
深吸口氣,何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拋出腦外,雙腿一抬,優雅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後,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了黑白琴鍵上。
他這雙手指,嫩裡透紅,白皙如玉,手指纖長,如果放在手控眼裡,必然會使其瘋狂。
說起來,何笑小時候之所以要學習鋼琴,就是因為這雙秀氣得不像話的雙手。
那個時候他才上高一,便時不時感慨,自己這首雙手不彈鋼琴可惜了。
同學們也都說,憑借這雙手的條件,以後的工作,要麽是彈鋼琴,要麽是敲鍵盤。
顯然,何笑選擇了彈鋼琴。
至於敲鍵盤?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敲鍵盤。
網絡寫手都是死肥宅,又醜又窮,敲鍵盤死路一條。
“噔鈴鈴——噔鈴鈴——”
收回思緒,十指瞬間舞動,黑與白的琴鍵被深深按入,輕靈的音樂霎時響起,傳遍大廳。
“這音樂……”
評委席中,好幾人都是眉頭一鎖,傾耳聆聽其中的旋律。
一首從來沒聽過的曲子,而且非常的特別。
“原創?”
威廉老校長的臉上露出異色,在這個舞台上表演原創的選手不在少數,但是紅臉的這首原創,卻有些不一般。
僅僅一個開頭,就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悲涼與蒼茫感,似乎是……戰爭過後的余波?
就仿佛一副城市在飽受戰火洗禮後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那是夕陽中的血色,灰燼中的殘垣斷壁。
怎一個悲字了得?
可在悲涼之余,整首曲子的節奏又無比明快,讓人哪怕只聽一遍,也能過耳不忘。
而到了三十五秒的時候,旋律的起伏遽然加大數倍,極大的震撼感迎面撲來。
眾多觀眾們這一刻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從座位上騰地站了起來,向著舞台上張望。
“紅臉這首曲子的節奏感太強了,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台下第一排的觀眾席上,一名帶著白臉面具的參賽選手忍不住驚歎起來。
甚至恍惚之間,他仿佛從這首音樂中,看到了一副難以言喻的戰爭畫面。
那是被炮火洗禮的城市,高樓大廈頃刻間被摧毀,硝煙滾滾,無家可歸的孩童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趴在廢墟中失聲痛哭。
夕陽如血,揮灑下來,與地上的殘肢斷臂融為一體,猩紅成為了城市中的唯一色調。
尚未散去的硝煙在空氣中彌漫著,巨大的鐵甲怪獸轟隆隆的駛來,寬厚的履帶讓它在廢墟中如履平地,將垂死掙扎的難民無情碾碎。
無邊無際的悲傷和恐慌,在城市中愈發的散布開來。
壓抑!
緊張!
隨著曲子進度的加深,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比賽大廳內,所有人都收聲,怔怔地看向舞台。
鋼琴前,那個帶著紅臉面具的男人,手下的動作大開大合,迅疾如風,鋼琴鍵再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按動著。
這個時候的何笑,已經全情投入到了表演中,他的身體前後搖晃,眉頭緊鎖,心中再無他念。
他隻想把這首曲子表演好!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是《克羅地亞狂想曲》,一首譴責了戰爭殘酷的曲子!
戰爭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看看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明明一樣來到這個世上,可他們卻要提心吊膽的生活著,說不定哪一個瞬間,就會被炮火無情的抹殺掉。
別的孩子可以享受童年,無憂無慮,每天上學放學,安全渡過人生中這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而戰爭地區的孩子,卻天生被剝奪了這些權利,別說學習念書,就連基本的吃食,都是一個難以攻克的大問題。
戰爭所帶來的殘酷,往往不是表現在戰場上,而是在老百姓身上。
一將功成萬骨枯。
萬世輝煌之下,所淹沒著的是數不清的枯骨。
那是由百姓的屍骨,堆砌出來的王路!
特別是現代戰爭,各種先進的熱武器遠比冷兵器要更加的無情,短短片刻,便可以摧毀一座城市。
《克羅地亞狂想曲》,就是為了譴責戰爭、警示世人所譜寫的,它的表演者馬克西姆,是當之無愧的天才級古典鋼琴演奏者。
激昂高亢的旋律,讓這首曲子氣勢滔滔,一經問世便震撼世人,成為了21世紀新興名曲,當世經典。
或許百年之後,在時間的醞釀下,它會在世界鋼琴史上留下無法抹去的一筆。
在場的眾人,均是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就連黑狼也怔住了,在台下久久無聲,甚至連一個動作都沒有,如同雕塑一樣。
他在傾聽。
何笑的這首曲子,太過特別,不輸給他剛才演奏的《沙漠的綠洲》。
甚至,因為何笑表演的是原創的原因,它比起《沙漠的綠洲》還要更勝一籌。
旋律入耳,已是曲中人。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戰爭帶來的巨大震撼中。
槍炮聲、哭喊聲、爆炸聲……所有屬於災難的聲音,這一刻都仿佛響徹在耳邊。
“他一定是何笑!”
觀眾席的角落裡,一名帶著白天鵝面具,身材妖嬈的女子,此時紅唇微張,手掌輕輕顫抖的自語道。
這位代號“白天鵝”的選手,如果何笑在她身邊,一定可以認出身份。
因為在整個比賽現場,能跟何笑認識的女生,只有卡洛兒一個。
急促的旋律,漸漸進入尾聲。
何笑搖頭晃腦,整個人沉醉在其中。
他第一次在黑色手機中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同樣被深深的震撼了。
戰爭的殘酷讓他久久無法從中走出,而這次在伊莎貝拉鋼琴大賽上將其拿出來,正合適不過。
“咚、咚、咚——”
當最後一個音節被彈奏出來後,聲音消失,現場安靜了。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沒有呐喊,沒有喧嘩。
良久,何笑吐出一口悶氣,自己也剛剛從那悲涼蒼茫的音樂中回過神來。
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軀從椅子上坐起,目光看向現場這陷入凝思中的兩千名觀眾,忽然就笑了。
只要世人能感受到《克羅地亞狂想曲》中所要表達含義,那這場演出就值了。
畢竟,生而為人,誰都應該好好的活一遭。
願戰爭少一點,願和平多一些。
我的心願是……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