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第九峰。
【陳平:在碧仙閣嗎?】
陳平離開之前,先給碧元仙子發送了一條信息,避免萬一她去了秘境,自己跑了一個空。
天音仙域。
一間閣樓裡。
碧元仙子正在打坐修煉功法,她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凝聚氣息,讓萬氣歸一,陰火收斂。
這是她這門功法獨特的要求。
此刻感受到內心的激動,取出傳訊寶碟。
隨意瞥了一眼,可這一瞥,凝聚了一炷香時間才歸一的氣息頓時潰散一空,功虧一簣。
碧元仙子卻沒有在意,一雙漂亮的眸子靜靜地盯著傳訊寶碟。
良久,才抬起手放在傳訊寶碟上,準備寫什麽,可猶豫了會兒又落下,又抬起.
天衍宗,第九峰。
陳平等了好一會兒,才收到碧元仙子的回復。
【碧元仙子:你在哪裡?】
陳平當即回復。
【陳平:縹緲大陸,西荒。】
又過了一會兒。
【碧元仙子:修為怎麽樣了?】
【陳平:三十年前剛進化神境。你呢?】
【碧元仙子:化神中期。】
化神中期?
單從修為上來說,還不錯的,算是有條不紊地在推進修為。
進入化神期可不簡單地只靠時間就可以慢慢磨出境界。絕大部分潛力用盡的化神真尊,一生都會停留在化神初期不得進。
這說明碧元仙子潛力不錯。
碧元仙子當年渡劫時是經過紫金滅道雷洗禮而晉升的化神境,這本身就比99%的化神修士起點高。
而且體質和功法還特殊。
【陳平:我去找你。】
【碧元仙子:伱去西荒是去找你師尊的吧?】
陳平沒有否定。
他已經知道碧元仙子和曦月的關系,此刻再次面對這層關系,見到碧元仙子時理論上要叫一聲‘師叔’的。
可兩人關系深邃見底。
再次相見多少會有些尷尬。
不過陳平不準備逃避這件事,遲早都得面對。
師叔就師叔。
【陳平:但我沒見到她。】
過了一會兒。
【碧元仙子:你先別來了。我已給紀修遠傳訊,他去找你即可,他知道你師尊在哪裡。】
陳平渾身一震。
紀修遠知道?
隨即便是一喜,碧元仙子說的是‘他知道你師尊在哪裡’,而並非‘他知道你師尊的情況’。
這意味著曦月還沒有死?
還活著?
【陳平:好,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碧元仙子:嗯。】
又過了一陣子。
【碧元仙子:紀師兄有事,大概三個月後會去到西荒。】
三個月?
等得起。
都等了三百年了。
收回傳訊寶碟,陳平突然覺得空氣都香甜了不少。
曦月還活著。
這是回到西荒聽到的最好消息。
沒有之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俞玲春報恩,短時間內留在第九峰,替曦月師尊教導一下弟子的弟子。
她當年是這座峰修為最低的弟子,如今是修為最高的。
另外一面,酆掌門在征得陳平同意的情況下,在天衍宗舉辦了一場不算規模太大的慶祝宴會。
四方來賀。
陳平知道酆掌門的想法,無非是因為當前天衍宗實力下降,中島等地域的宗門雖然不會將手伸到西荒來搶地盤,但天衍宗延伸到西荒之外的通商渠道則未必保得住。
給陳平慶祝是真,想借助陳平的威力震懾群宗也是真。
陳平看透,但也沒說什麽。
算是對曦月師尊的報恩。
不過即便有宴會,他也僅僅是當晚出場了一會兒而已,其他大部分時候面對其他宗門修士的慕名前來拜訪,都由天衍宗找個理由應付。
期間,俞玲春的儲物袋再次塞滿賀禮。
宴會過後數日,陳平向北破空而出,悄無聲息離開天衍宗。
漠北。
天魔宗。
漫天荒漠之中,有一座翠綠的漠中綠洲,綠洲之內是一座外表看起來歷經滄桑,破爛不堪的樓蘭古國。
破爛的外表之下,古國內部卻是另外一番風景——
綠意央然,仙霧彌漫,飛禽走獸遨遊其中,仙氣滿滿,生機勃發,完全沒有荒漠的樣子。
反倒是像江南水鄉。
一座殿宇後方,是一片鳥語花香的園林。
此時,園林湖泊邊上的涼亭裡,一個老頭子端坐其中,手中的釣魚竿靜靜垂釣。
感知到身後的氣息,老者頭也不回,淡淡開口:
“老夫好歹曾經也是你的師尊,有你這麽囚禁師尊的嗎?”
“三百年了,你怎麽何時放你師尊自由?”
身後的聲音更加平靜:
“放心,這一次送你歸道,自然就自由了。”
老者渾身一震,陡然睜開眼睛,豁然轉身,看到一個俊朗的少年從不遠處,緩緩向涼亭走來。
老者原本想起身,但感知到那股強大的威壓,反倒是平靜了,繼續坐下:
“道友什麽修為?”
“化神。”少年走過來,在老者對面坐下。
老者點點頭,無論內心如何波瀾萬丈,如何絕望。面對這種威壓,身體很誠實地沒有了任何掙扎的舉措。
頓了下道:
“也對,能悄無聲息到達這裡的,必然是化神境,元嬰修士可做不到這一點。”
“前輩為何要送斬某歸道?”
少年平靜道:
“當年道友為禍西荒青雲域之時,給他人種上瓔珞之體秘術之時,可沒有問過為何。”
此少年正是陳平。
而對面的老頭則是魔修斬荒。
當年禍害整個青雲域,為整個青雲域籠罩迷霧大陣,點燃雲中城陣眼,讓數萬計修士喪命,也差點讓陳平喪命在那裡的魔修頭子斬荒。
亦是間接害得俞玲春成為瓔珞之體修士的背後黑手。
前些日子在天衍宗和凌霄宗,陳平都前前後後打聽了一下西荒的一些老朋友的情況。
自然也包括老敵人。
金丹修士比較多,酆掌門和寧小七或許記不全,但整個西洲的元嬰修士並不算太多,作為掌門,他們自然熟記於心。
至於北漠的魔修元嬰情況,他們自然也清楚。
陳平才得以知曉斬荒不但沒死,反而在魔患那段時日為禍一方,大撈好處,硬生生地讓自己衝進了元嬰境界。
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前輩是青雲域之人?”斬荒心中驚訝不已。
斬荒這一生得罪人無數。
想過被人追殺的情形。
想過哪些是可能追殺他的人潛在敵人。
唯獨沒想過此人會出自青雲域。
斬荒當年選擇在青雲域動手,除了魔氣的緣故之外,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那裡是貧瘠之地。
斷定出不了大人物,足夠安全。
沒想到能出一個化神真尊?
憑什麽?
“前輩的道侶是哪一個?還是說是前輩的師妹?師姐?師尊被種了瓔珞之體?”
斬荒見陳平沒回答,又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斬荒急迫地想知道陳平到底是當年的哪一個?
讓他居然大意到從未留意到?
“.莫非是那女娃娃?”
斬荒心中一驚。
當年迷霧大陣被破之後,他曾留意過凌霄宗的那些築基修士,如果非要說有人還有那麽一點機會報仇,那只能是魏恂和魏恂身邊的那個女娃娃。
其他的人都資質一般。
絕對沒有成長的可能性。
當年曾想殺了魏恂身邊的女娃娃,但奈何魏恂看得緊,而且他自己當年已經人人喊打,再加上不是很在意,便一直沒有冒然現身出手。
可問題是
“魏恂的那個親傳弟子,是個女娃娃。”斬荒自我否定。
望著陳平,像是在求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陳平平靜道:
“你自認為算無遺策,但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自以為是,你以為的那只是你以為的。你的眼界太淺顯,永遠都沒有資格、沒有能力看清這個修仙界。”
一個人最失敗的地方,便是在其最自豪的地方跌倒。
斬荒渾身一顫。
像是被打了重重一擊。
過去的種種信念一瞬間坍塌。
“痛苦吧?痛苦就對了。”
陳平淡淡地看著他:
“還有遺言嗎?”
“有,若是可以的話,本.”
“很好,有遺憾就好。”陳平沒給他說完的機會,神識微動,對面的斬荒神魂俱滅,腦袋耷拉了下去。
嗯。
信念坍塌最痛苦。
有遺言最不甘心。
這樣的死法,最適合這種人。
陳平旁若無人地問魂,放出自己豢養的邪祟,吞噬殘魂。
隨後平靜地收好百鬼夜行圖,頭也不回,淡淡道:
“既然人到了,何不出來?”
話落,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女從陰影裡走了出來,手中提著劍。
陳平起身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天魔宗的掌門?”
少女點頭:
“晚輩是。”
此前從寧小七和酆掌門那裡了解到的信息是,這個少女繼任掌門之後,恰值大陸解封之時,隨即趁其師尊斬荒想回來圖謀天魔宗為時機,對斬荒實施了囚禁。
此後三百年,斬荒從未能走出過這片園林。
陳平看了看她因握劍太過緊張而發白的指節:
“當年的青雲域,你也去過吧?”
少女臉色蒼白,沉默了片刻,再次點頭:
“晚輩去過。”
陳平淡淡問:“當年有個叫百裡野的妖族少年,是你設法引誘進入的青雲域?”
少女依然是點頭:
“是晚輩。”
“你是禁錮供養者?”陳平再次問。
當年聽曦月和銀月談及過,北漠的天魔宗之所以能一直存在。
是因為西荒的那個禁錮點,不禁需要人族的元嬰,需要妖族的元嬰,還需要修煉魔功的元嬰。
也正因此,北漠的魔族一直沒有被各大宗門聯合絞殺。
當年的天魔宗掌門,就是禁錮供養者。
少女微微頷首:
“天魔宗上一任掌門是我晚輩爺爺,以前爺爺是禁錮供養者,爺爺死後,晚輩繼承傳承,如今也是禁錮供養者。”
陳平沒有再問什麽。
一手攝過斬荒的屍體,破空而出,消失在天際之間。
身後,少女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莫非?
當年就是這個人破開的迷霧大陣?
可當年的他,到底是哪一個?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這一日在蠻荒森林的約定地點,陳平終於見到了師伯紀修遠。
“陳平見過紀師伯。”紀修遠到來時,陳平率先打招呼。
來的不止紀修遠一個人。
而是三個。
“不錯哦,師妹說你已經晉升化神真尊。嗯不到八百歲晉升化神期,還行,比師伯我當年也就差那麽一點點,總之還不錯的。”
紀修遠見到陳平後,咧嘴笑言。
不曾想,此話一出,跟著紀修遠一道前來的一個少年修士立馬道:
“師伯,你以前不是說你九百多歲才晉升的化神嗎?”
紀修遠:
“我和師侄說話,有你什麽事?”臉不紅心不跳地橫了一眼。
少年咧嘴一笑,也不怕紀修遠:“我不也是你師侄嗎?”
“不一樣,你是假的。”紀修遠白眼。
少年繼續咧嘴,對陳平一拱手:
“見過陳道友,在下莫哭。和陳道友一樣,是受過紀師伯恩惠才得以晉升化神之人。”
說完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安靜的女修:
“她是我妹妹,莫笑。”
女修聞言對陳平微微一拱手,臉色沒有任何表情。
沒哭,也沒笑。
好名字。
這兩人氣息渾厚,修為看不透,一看就是比自己修為還高的修士。
兄妹兩人都是化神真尊。
這樣的家族.
嘶。
恐怖如斯。
也不知道紀修士還給了多少人恩惠,這是典型的養蠱手段啊。
眼前的這兄妹倆,顯然是紀修遠最得意的兩個不記名弟子。
從紀修遠對他們的容忍態度和看他們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見過兩位莫道友。”陳平微微拱手。
紀修遠興許是看出了陳平的謹慎,補充了一句:
“他們兄妹倆不是外人。這些年一直和你師伯我在一起行事,同樣對升仙谷深痛惡疾。”
聽紀修遠這麽說,陳平也沒說什麽。
直入主題道:
“紀師伯,我師尊她,現在在何處?”
講到這個正題,紀修遠收斂笑容,眼中有陰霾浮過,神色嚴峻道:
“墨洋界壁聽聞過嗎?”
自然,聽過無數次。
甚至還去過墨洋界壁衍生的逐墨場。
可想到一事,不禁心中一悸:
“師尊在墨洋界壁?”
墨洋界壁是禁錮點所在地,按理說供養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供養元嬰一次,供養者可不僅僅只有曦月。
既然如此,那裡顯然並非藏身之處的上佳選擇。
這麽說來,曦月並非藏身在哪裡?
而是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陳平。
“說來話長,我等在就去墨洋界壁,到了自然就知曉了。”紀修遠眸光黯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