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找丫頭明顯就不如找小廝那麼容易了,何亮這回一去就是七八天也沒有給個信兒,這期間,丁修節他們也只能兩邊盯著,不過到底分身乏術,很多事情還是得靠米氏。家裡原本只用打短工的婆子和媳婦也過來幫忙了,就算這樣,一家子的女人累得還是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晚上吃完飯的時候米氏覺得自己連一點胃口都沒有,可是一想想明天的活計,還是勉強自己吃了一點,她坐在桌子邊上有些喪氣說:「當時我還覺得開個飯館沒有什麼,怎麼會這麼累人?原先還想把這個中午飯和晚飯也弄出來,現在看來,想都不要想了。」
丁小橋可不這麼想,她覺得要是他們家只是指望這麼過下去,那麼光靠著現在的東西足夠了,可是,人都是貪心,總會想要做得更多,總會想要做得更好,就好像現在的米氏一樣,雖然她現在覺得力不從心,可是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改變。
要知道曾經的米氏可是從來都是只是唯唯諾諾的做別人交代下來的事情,自己是從來不會主動去想想看她需要什麼,她想要什麼的。可是現在的米氏已經開始在想了,她已經有那種想要去做得更好做得更多的打算了。那麼現在她只需要幫助米氏從這個什麼事情都要身體力行的怪圈中脫離出來就好了。
「娘,你都請人了,你還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不累得慌才怪了。」不過,不等丁小橋說話,在一邊吃飯的丁七郎就已經開口了。孩子的改變和接受能力永遠要比成年人快得多,別看丁七郎現在家裡的事情基本都幫不上忙,只是偶爾去店子里當下跑堂的,可是,對於這些情況還是很瞭解的。
米氏眉頭皺了皺,帶著一點不太有底氣的強辯:「你知道什麼你,這都是往嘴巴裡面吃的東西,要是不好好注意乾淨,讓別人吃壞了肚子怎麼辦?都是在工地上乾活的人,萬一拉肚子了,還怎麼乾活?說不定這家裡就指望著這點錢過日子呢!」
「那你請人乾嘛?全部都自己乾了算了。」丁七郎可不敢大聲說這個話,但是還是不太同意的小聲嘀咕著。
「這不是一個人乾不了嗎?」米氏可能也知道自己現在做得有點太多了,不過也跟著嘀咕了一聲,看樣子,米氏不是沒有想過自己一個人乾,只是實在是分身乏術才最終選擇的用人。
家裡其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對於米氏這種做法表示理解,但是絕對不支持,於是在一家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情況下,米氏最終答應了她只負責收牌子並且按照牌子上的名稱給東西,順便也做點監工的活,其他的全部交給請來的人乾了。
「也不知道五郎和曹先生在鎮子裡面怎麼樣了?」這丁五郎和曹宿生一走快十天了,雖然家裡面這各種活計忙得不可開交,但是對於父母來說,無論孩子走到什麼地方永遠都是最讓自己牽掛的。
第二天,米氏極力克制著什麼都想插手的慾望,牢牢的記住只做配送東西以及監工的活,果然,一天上午結束之後,她輕鬆了不少,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好像什麼都沒有乾一樣。
又過這樣過了兩天,米氏臉上笑影兒越來越多了起來,言語之中甚至也對於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多了一些信心。這一日,早點鋪子才剛剛收了,米氏正帶著婆子媳婦們將子和後廚都收拾乾淨,就在這個時候茯苓從家裡跑了過來,一頭一腦的汗對著米氏就說:「太太,快點回去吧,姑老爺來了!」
「啊?他爹不在家嗎?」米氏有點奇怪,丁修節應該在家啊,怎麼明鴻光來了卻找自己呢?
「不是,姑老爺不是來找老爺的,是來找太太的,老爺差小的過來找太太回去,看樣子事挺著急呢!」
聽到茯苓這麼說米氏也覺得有點擔心起來,她想了想,明鴻光這麼著急的來找自己,肯定是跟丁風兒有關。她不禁想起來前些日子,丁風兒一直說不舒服,這些日子她實在太忙一時之間也沒有顧得上去問她怎麼樣了,現在明鴻光居然來找自己,一定是丁風兒越發的不好了。想到了這裡,她的心忍不住猛地沈了下來。
一邊的丁小橋也想到了這些,連忙將暫時沒有算好的賬本以及銀錢全部都放進了一個小木頭箱子裡面,落了鎖,提著就跟著米氏往家裡面趕。
果然是丁風兒出了事情了。
明鴻光的眼睛通紅,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的茶碗也跟著抖得厲害,發出了啪啪啪的脆響,在一片靜謐的堂里更顯得寂寥了。當他看見米氏丁風兒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他就好像一下子看見了全部的希望一樣,猛的就站了起來。那手裡面的茶碗因為他的動作太過迅猛,裡面滾燙的茶水全部都潑灑了出來,打濕了他的衣服,將他的手腕子一下子就燙得火紅一片,可是明鴻光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感覺一樣。他快步的走到了米氏的跟前,急聲道:「弟妹,你快點去勸勸風兒吧,她死活都不讓我請大夫啊!」
原來,丁風兒的身體一天比一天不舒服,一開始只是頭暈,到了後面竟然已經連床都下不了了,只要動動地方就難受的吐得天昏地暗,不僅如此她什麼都吃不下,這麼些天,身體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臉色也難看的很,明鴻光說要去請大夫過來看看,丁風兒卻死活不同意,只說,如果他去了便一頭撞死在他的面前。明鴻光一開始也不管丁風兒的威脅,只管說要去找大夫,可是沒有想到,丁風兒真的一頭撞在了炕頭上,不過好在她的身體不好,頭暈得厲害,所以並沒有造成什麼傷,但是卻把明鴻光嚇個夠嗆。
又這麼硬硬的挺了天,明鴻光今天好不容易趁著丁風兒睡著了,這才一溜煙的跑到了丁修節家請他們兩口子來想辦法了。
這麼一個情況看起來確實挺嚴重的,但是丁風兒的性格,大家也不是不知道,最是倔強的一個了,來硬的肯定不行,只能來軟的。米氏想了想說:「你們快點去百草鋪請大夫吧,我這邊去看看,不管是騙也好還是哄也好,得先看了大夫才行。」
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丁小橋雖然還沒有見到丁風兒,但是聽到明鴻光的這樣的描繪其實心裡面也是挺驚訝的,她見過諱疾忌醫的人,比如什麼小孩子啊、老人啊,還有一個最有名的就是見扁鵲那個齊桓公了,可那是上的故事,自己身邊發生的,她還真是沒有見過像是丁風兒這樣諱疾忌醫的人。她見的最多的可是張氏那樣的,就算沒有病都要弄點藥回來吃吃的人。
這麼一想,她忽然覺得在看病這件事上,丁風兒其實還是挺幼稚的……
丁風兒其實睡得並不實在,米氏帶著丁小橋進了子,還沒有坐下,她就已經醒了過來。丁小橋仔細的看了一下現在丁風兒,發現明鴻光說得一點都不誇張啊,甚至更加的嚴重。
現在的丁風兒無力的躺在床上,臉色蠟黃,頭髮亂蓬蓬的,渾身上下都已經瘦得成了一把骨頭了,更加顯得她的眼睛很大。不過這樣一雙平日里如此神采飛揚的眼睛,現在卻了無神采。
米氏連忙就坐在了炕邊的凳子上,握住了她的手,心疼得道:「姐,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了?」
丁風兒笑了笑,不過哪笑容實在是充滿了苦澀,她說:「是不是鴻光去找你們的?我就是知道他忍不住,說了不讓他去不讓他去的,一點都不省心。」
「你不讓他來找我們,那你想自己扛到什麼時候?」米氏望著現在的丁風兒現在的樣子忍不住揉了一下濕潤的眼眶。
「人啊,怎麼不就是這樣?生做不得主,死也做不得主,特別是我們女人,連嫁人都做不得主。我覺得我還算是幸運,至少我這嫁人的事情上自己做了一回主……」
「這好端端的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米氏現在滿懷的心酸,最是聽不得這樣的自暴自棄的話,於是立刻就阻止了丁風兒繼續說了下去,於是又問了問現在丁風兒現在的各種情況,丁風兒雖然諱疾忌醫,但是對於米氏倒是沒有什麼隱瞞,全部都說了,和明鴻光說的倒是都一樣。
米氏道:「怎麼不找大夫看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只怕是不行了,還是不要花那些錢,鴻光自從娶了我就沒有過什麼好日子,我想家裡也沒有剩個錢,還是不要折騰了,給他留下點,他還年輕,以後還是要娶的,不能讓後面的人嫌棄他不是……」
丁小橋在一邊在心裡忍不住感嘆,這真是好女人啊,先不說這病能不能治好,這人還沒有怎麼呢,就在為老公的後一個老婆考慮了,一般女人做真是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