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的弱點,或者說要害就在於他們生存的這片土並不是歸他們所有。
看上去似乎不那麽好懂,但稍微延展開來想一想就能知道其中的嚴重隱患了。
不論是三流還是不入流,又或者是高高在上的超級宗門,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需要開有限的“傳承”來維持和壯大自己。
相反,若是沒有“傳承”的存在,就算是超級宗門也不可能長久存於世間,數百年也就煙消雲散,只能成為時間留下的一段記憶。
而這裡所說的“傳承”歸根結底還是得落在“人”的身上。
人,有人才有宗門,也才談得上“傳承”和“壯大”。相反,沒有“人”,那就如死水一潭,只會在惡臭中逐漸乾涸。
可人卻不屬於宗門,或者說宗門對人的控制力幾乎為零,因為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全都是靖舊朝的子民,受的是靖舊朝的統治。而靖舊朝在統治天下百姓的同時也會給百姓提供保障,比如說“安全”和“救濟”以及“階層晉升的階梯”。
所謂的權利和義務一體,說的就是靖舊朝統治下已經成為常態的東西。這些都是宗門完全不可能拿出來的。
以前沒人提,久而久之宗門就真把招募弟子維持自身存在和壯大作為了“慣例”習以為常,可現在被這姓沈的提出來可就變了味兒了,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按照沈浩剛才說的意思,你們宗門不是要堅持那一條“鐵律”嗎?那好,靖舊朝也不反對,但會即日起嚴格管理老百姓,不讓或者嚴苛百姓將自家有天賦的孩子送到宗門參與招募。
如此一來按照“鐵律”,那宗門也不能干涉靖舊朝這種完全屬於內務的限制,甚至提意見都不行,都是干涉范疇。
這還怎麽談?
向柳和鍾紅葉頓感棘手且想不出什麽好的應對。因為沈浩這一下就等於在逼迫宗門松開一直死死拿捏著的那條鐵律。
不松開?那靖舊朝只需要一紙文書就能讓天下宗門的存在根基出現大問題。
向柳和鍾紅葉當然也可以賭一把,
就賭沈浩在虛張聲勢。但萬一賭輸了呢?要知道這一朝的皇帝和以往的似乎很不一樣,不然能乾出一口氣滅四家二流宗門的事情來?所以可不敢拿天下宗門的根基去和這個不“靠譜”的皇帝對賭。
場面再一次陷入沉默。
向柳和鍾紅葉不知道怎麽接話,心裡飛快的轉著念頭。可以說他們接二連三的被面前這位沈大人給打亂了陣腳,甚至現在連如何有效的回敬都找不到方向。
還是沈浩打破了沉默,笑道:“兩位真人。其實靖舊朝上下對於天下宗門一直都是抱有最大的善意的。願意為宗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讓步和方便。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各家宗門的招募季哪回不是玄清衛出面幫著維持秩序的?可曾收過宗門一分錢?相互間也算是和睦共處了吧?
這一次實在是那四家二流宗門做得太過分了,又牽扯到了最難回避的“謀逆案”當中,使得陛下震怒,這才有了如今這一連串的事情。
所以不論對外還是對內,那四家宗門都必須,也只能走“謀逆案”的流程,一應手續都要齊全,並且要經得起推敲,用我們這一行的話來說就是要做成鐵案。
這樣一來那四家宗門留下來的東西自然就是罪產,根據靖舊朝的律法以及玄清衛的規矩那都是要抄沒的。這一點沒得商量。
不過......”
世事過猶不及,矛盾由來已久卻也不能一刀切。萬一宗門方面腦子抽了準備來一次硬碰硬怎麽辦?
向柳和鍾紅葉心裡有顧慮,沈浩心裡何嘗沒有?區別只是在與向柳和鍾紅葉已經在與沈浩的這一連串言語交鋒中落在了絕對的下風,而沈浩則是掌握這這場談話的主動權,他有騰挪的余地可以將話題根據他的想法來擺布。
對於沈浩來說的話,其實也就是對手太弱,換成如朱壽之流,或者飛龍那樣的老油條,這場談話都絕對沒這麽容易。
“還請沈大人直說,我們過來就是解決問題的,如果有什麽難處,大家商量著辦總能找到平衡點的。”
向柳反應很快,他先鍾紅葉一步從沈浩最後的那個“不過”的停頓裡感受到了端倪。心裡一轉念,也明白了沈浩這是“先逼後讓”的手段,明顯主動留了余地。
不過到底留了多少余地還得先聽一聽再說。但這至少讓向柳剛才以為的最糟糕的情況緩和了下來。
鍾紅葉也跟著反應了過來,心裡暗罵姓沈的無恥,一邊收斂心神準備聽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麽。
沈浩故意停頓,就是在等對面兩位反應過來,好在對面雖然不擅長言語上的彎彎繞繞,但腦子絕對是絕頂聰明的人物,閱歷也是不差,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於是沈浩接著說:“其實那些罪產也不是不能做些變通。比如說礦脈和藥田可以繼續由宗門來負責開采和耕種。但產出需要多交一些到國朝來。以前礦脈是一半,藥田是宗門自有,如今情況特殊,我也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東西給上面交代, 所以調成八成上繳國朝我覺得是比較合適的。
至於那四家的山門地盤則可以采取租用的方式,由宗門出靈石或者別的等價的物品向國朝租借使用。只要按時按量繳納租金,山門就能一直用下去。
兩位覺得沈某這個折中的辦法如何?”
山門?靖舊朝要那些山門來幹嘛?就看上那些靈氣?還是景色?沒用,對於靖舊朝的體量而言也就相當於主菜上的一點點蔥花而已。真正能讓靖舊朝瞧在眼裡的是靈石,是藥材,是可以拿來就用,並且可以用在各種地方的硬資源。
這也是沈浩在心裡盤算出來的折中方案。當然這裡面還有價可以講,不過大方向上他不會再做任何讓步了。
“租借?”鍾紅葉再次被沈浩拋出來的言語給弄得有些不知如何接話。暗罵這人怎麽回事?就不能說些正常的東西嗎?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煩都煩死了。
倒是邊上向柳有些興趣,問道:“沈大人可否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