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駐這裡之後皇帝就沒有召見過任何人。
皇帝的大帳周圍十五丈內都是禁區,擅自進入就是一個死字。遠遠的可以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侍衛林立,很多腰間都配著金劍。
這些金劍修士平日雖說也有分派到拱衛皇帝的差事,可畢竟皇帝還有近衛,一般不會勞師動眾的讓金劍修士過來,像這次這樣把楊修勝這位金劍修士之首都叫來的情況更是少之又少。
皇帝的大帳內水氣很重,但被一層陣法的力量籠罩著沒有散出去,只是圍著帳中間的皇帝打轉。
水氣是從皇帝泡著的一口一丈方圓的澡盆裡飄出來的。
澡盆褐色,金屬的質地,上面有法陣紋路,此時正徐徐維持這盆裡的溫度,同時用水流衝刷卡槽裡的藥材包,將藥液不停的推進澡盆裡流動,洗刷浸潤著皇帝楊堅的身體。
皇帝胸口的蛛網愈發猙獰了,鼓起半寸,顏色猩紅,隨著皇帝的呼吸似乎也在微微的顫動,唯有浸泡在這藥水或者福安宮後面的溫湯裡它才會安靜些,皇帝也才舒服些。
“你的情況很糟糕了,比我想像得糟糕了許多,沒想到才兩年不見你就到如此地步。”
說話的是坐在皇帝左手邊椅子上的一位老者。這人面相面相看起來似乎六十來歲,須發皆白,看不準確切年紀。一身華麗白底金紋長袍,道骨仙風中又帶著貴氣,正是之前旁人議論的“永勝王”楊修勝。
帳篷裡就皇帝和楊修勝兩人,旁人沒吩咐不敢進來,而且大帳內也有楊修勝布置的陣法,也在他的感知之下,想要偷聽他們的說話幾乎不可能。
皇帝半閉著眼睛,腦袋靠在澡盆邊的軟枕上,渾身泡得有些微紅,臉上卻是帶著愜意,聽到楊修勝的話笑著回道:“大伯,我都多大歲數了?兩年對你來說只是幾次閉關潛修而已,眨眼就過,但對於我而言就是刀山火海一般苦苦受著。呵呵,日子一天天過,我這身子也一天天看著委頓下去,如今離開的湯池就只能靠這藥浴維系,不然痛不欲生。
呵呵,不怕大伯你笑話,每日上朝我都覺得煎熬,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楊修勝拿起邊上的一副藥湯湊近聞了聞。這藥湯是之前宦官端進來給皇帝喝的,涼在邊上,他覺得聞著不對,皺眉道:“你現在喝這種榨催精力的藥了?自己求死?”
楊修勝不認為皇帝不知道這藥的害處,唯一解釋只能是皇帝故意的。
果然,就聽皇帝自嘲道:“不然呢?如今全靠這種藥湯讓我不至於被折磨得瘋掉還能處理事務。至於是不是找死,呵呵,大伯,你覺得我現在這麽活著好還是死了好?”
皇帝的話讓楊修勝沒法接。場面陷入沉默。
良久,皇帝突然冒了一句:“大伯,你說當年我要是讓二弟來接這個皇位,我自己跟你修行的話,現在怎麽也該有個元丹境的修為了吧?”
“嗯。你當年天賦不錯,屬於中上之資,如果刻苦一些的話如今有很大可能已經元丹境了。”
“可惜啊,我們幾個兄弟都被蒙在鼓裡,一通亂鬥,死了三個,走了一個,而我得意洋洋的接了這皇位才曉得輸得最慘的其實是我。嘿嘿,大伯,我記得當初你還勸過我放棄這個位子,你當時被我誤會成二弟的說客,還恨過你許久。”
楊修勝也想了往事,多年前的一幕幕也讓他不禁揚起嘴角,
不過片刻後臉又再次馬了下來。“當年我提醒你已經算是違了祖訓,可你不聽,我也徒呼奈何?不過皇室更替本就風雲激蕩,殺戮與否全看運氣。你父親當年就頗有手腕,硬是將我們幾個兄弟製得服服帖帖,最後越了我這個長子成功坐上皇位,結果,世事難料,輸贏誰都說不清。如果我不是後來入了楓紅山莊加上身份特殊,也不會知道皇位下面還有如此隱晦的反轉。
哎......”
皇帝自己到還灑脫,笑道:“大伯不必為我歎息,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老祖宗保佑了,我們皇室的歷代皇帝中我即便現在就死也能排進前三了吧?
就是事情紛雜凌亂, 有些打亂了我之前的布置,也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把後事安排妥當。”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楊修勝身為金劍修士之首,本就有拱衛皇室的重任,又是楊堅的大伯,於公於私都責無旁貸。
“幫我壓住楊延嗣。”
“楊延嗣?我就說你怎麽突然拉我出山,原來是為了防他?不過楊延嗣向來於國朝忠心耿耿而且功勞赫赫,你確定你要動他?而且現在南面不是又起兵鋒了嗎?你就不怕前線將士多心?”
“南面邊軍如今的道行總管是左玉良,他是我的人,他能穩住邊軍,只要邊軍不亂,那就不會在軍伍裡起火燎原。頂多就是一些犬吠,打死就是,算不得大事。
關鍵是楊延嗣。這人在國朝裡聲威太重。當年為了標榜出一個國之“戰神”穩定人心,才不得不放權給他操持兵事,如今已經尾大不掉,輕易動他不得。
不過只要大伯您願意出手,壓住他,讓他不能再搞事情,也就是了。國朝只有您有本事壓得住他了。”皇帝從澡盆裡坐直了身子,表情也沒了之前的輕松,看著左邊的楊修勝等著回答。
“楊延嗣也算我們皇室旁支,天賦很好,如今觀他也有玄海境一重的修為,而且還有長進的可能。不過在我面前他翻不起風浪,你可以放心。”楊修勝慎重的朝皇帝點了點頭,直接應下了這份差事。
不過楊修勝還是疑惑道:“他到底犯了什麽事?聽你的口氣只是壓住他就行?”
“哼,勾結外敵,暗中資敵。”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