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白常卿明顯感受到了這車馬熱鬧的軍侯街上要比往日安靜了很多。掀開車簾一角,可以看到外面的酒樓、茶社之類的地方門可落雀早沒有往日的繁盛。
說起來軍侯街的上半截如此多的酒樓、茶社一大半都是靠廟堂裡的諸公養活,旁人可不會為了排場和雅致花遠比別的地方更貴的錢喝茶喝酒,只有廟堂裡事事都要高人一等的諸公們喜歡這種調調。天才一秒記住噺バ壹中文m.x/8/1/z/w.c/o/m/
當然,包括白常卿在內,他們來這些地方的花費並不需要他們自己掏腰包,有的是人排著隊請他們來這邊坐坐。
最近這風氣被戰火的陰雲給壓製下去了。就算最喜歡出來的人都盡量避嫌,免得觸了霉頭。
白常卿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出來和同僚們喝酒飲茶了,一般要麽上朝,要麽上差,其余時間他哪裡都不想去就待在家裡,如今算是朝中出名的顧家的一位。
換做他人,如白常卿這樣喜歡待在家裡不再應酬的話肯定要被嘲諷,說是懼內。可白常卿沒有人敢說。
人家堂堂戶部尚書,而且年紀也七十多了,一般人哪敢嗤笑他?而且白常卿自己也不在乎。
相反,如今這局勢不好,白常卿還樂得清閑被人當做“顧家”或者“懼內”,這樣省得他去費心思推掉那些陰惻惻的私下邀約。
都是些什麽人喲,這個時候還想拉他站隊,白常卿心裡有些發冷。特別是之前左相葉瀾笙給他的那幾次暗示,更是讓他心底微顫,感覺很多事情他自己應該早做打算了。
白常卿的宅子在皇城西,是新買的宅子,比以前的那套大了很多。
剛一進門白常卿就看到一對姐妹花笑容滿面的小跑著朝他撲了上來,頓時臉上的陰冷消解化為微笑,展開雙臂一左一右的將姐妹花摟在懷裡。
這種毫無“儀態”的行為在別家是看不到的,更不可能出現在當家大婦的身上,“端莊”才是高門紅牆裡的女主人該有的樣子。可這在白常卿家裡行不通。至少在他娶了徐家姐妹之後就行不通了。
五十多歲的年紀差距讓白常卿看徐家姐妹時多了很多包容,甚至可以說是“溺愛”。而見慣風月的他也正好喜歡徐家姐妹身上這股靈動和爛漫,就算是天真他也喜歡得緊,因為這些都是他曾經有過但早已已逝去的東西。
“老爺!今天回來好早啊!我今天做飯給您吃好不好?”
“老爺,我給您縫的常服做好了,您等會兒去試試?”
嘰嘰喳喳的很熱鬧,周圍的下人們已經習以為常了,並不見怪,低著頭,笑眯眯卻又心思各異的站在遠處不方便靠近。
“呵呵,好,先等我洗漱一下之後再試衣服,然後吃東西好吧?”
“嗯嗯!”兩女笑眯眯的挽住白常卿的胳膊一路去了後院臥房。親密得就像是小年輕的新婚夫婦那樣。
不過白常卿的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卻怎麽看怎麽扎眼。
吃過飯,換了新的常服,白常卿又陪著兩女聊了一會兒之後進了書房。他需要將今日大朝會上的事情好好捋一捋。
如今廟堂上的局勢也開始越來越難以預料了。軍伍的起勢,文官的委頓,一起一落讓白常卿心裡唏噓不已,但他和很多文官不一樣,他的內心其實是能夠接受現在的局面的。因為在白常卿看來,派系之爭也只是限於國朝內部不會發生對外威脅的前提下,若是如現在這種戰火燃起的時候那就得悠著點,派系不能凌駕於國戰之上。
這和白常卿之前極力主張“和談”並不衝突。“和談”是他的政治訴求,而如今訴求失敗,那就不能耍賴耍潑,皇帝贏了,軍伍贏了,那就跟著贏家辦,這叫輸得起也放得下。所以如今廟堂裡的暗湧讓白常卿暗自心驚,甚至是後背一片冷汗。
為何?因為包括葉瀾笙在內很多文官集團裡的骨乾人物依舊在私下串聯,沒有承認自己話語權的丟失,並且打著一個讓白常卿心驚肉跳的主意:若是前方戰局不順,或者戰損極大,那麽就有機會站出來指責軍伍空耗國庫和將士性命,再次力求和談,以此重新拿回話語權。
甚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葉瀾笙幾次給暗示白常卿在錢糧上給軍伍一些壓力,甚至是在軍械上“適當的放寬松一些”。這些話白常卿怎麽回?怎麽敢應聲?
而這次朝會上皇帝已經明確了緊收錢糧的方略,要求戶部在十月底收糧入庫開始分批次實施。
若僅僅是這樣也還好辦,白常卿雖然沒有經歷過大戰期間的統籌差事,但戶部存有詳細的案牘,將最近幾次大戰戶部的各種方略找出來,綜合一下然後改以一些細節想來就能過關。而且這些案牘白常卿在之前早就借出來翻閱過了,家裡書房今天也帶了幾分拓印的回來仔細琢磨,心裡是有準備的。
可越是有準備他越是糾結其中。因為一旦緊收的方略開始執行,數月之後若是戰事未結,那必將開始以配額的方式給各城放糧,這種暗藏極大隱形權力並且極其敏感的差事白常卿可不想要。
不過白常卿敢肯定,明日上差會有更多人找他私下“喝茶聚一聚”或者“家中設宴小酢幾杯”。
白常卿看不上這份隱形的巨大權力,更是將其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可多得是人想要拿捏。其中的門道白常卿雖然還沒有考慮透徹,但也知曉七八分。只不過問題是白常卿暫時也不清楚這件事自己能扔給誰。皇帝會不會讓他扔出去。或者,這件事他是不是需要和左相葉瀾笙商量一下?
想到葉瀾笙白常卿的眉頭深皺。之前還不覺得,如今葉瀾笙的一些舉動越來越讓白常卿不敢苟同,甚至是覺得很不妥當。而且隨著上一次葉瀾笙主導的反擊失敗,文官集團話語權大跌,葉瀾笙在文官裡的威望也不如從前了。
如今變局當前,白常卿覺得自己該有自己的打算而不是再一味地跟著葉瀾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