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哥兒正和鑫哥兒晟哥兒在院子玩,三個人齊齊昂著腦袋看著天上,鑫哥兒穿著一件淡藍色夾襖直綴,頭上戴著珠冠,身子清瘦纖長析秋看著他的背影,便生出一瞬的恍惚,待鑫哥兒衝著她笑,狹長的鳳眼溫潤明亮,唇瓣笑容溫暖親和卻透著稚嫩……她才想起來眼前的人並非蕭延亦!
“你們在看什麽?”太夫人也學著三個人看著頭頂,晟哥兒就笑嘻嘻的回道:“在看天象!”晟哥兒開始變聲,聲音粗粗的已有小男子漢的氣度……
“天象?”太夫人疑惑:“這白天能看見什麽。”搖搖頭顯然覺得幾個孩子在胡說。
鑫哥兒就笑著回道:“宋先生說看天象,明天還會有場雪,我們在研究宋先生是怎麽看出來的。”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大夫人和析秋也不禁抿唇輕笑,大夫人道:“若是有興趣,我那邊有本《天象》你們若有興趣,取來看看。”
“謝謝大伯母。”鑫哥兒笑著點頭不迭:“我們下午下了學就去您那邊取!”
大夫人微微頷首,炙哥兒則不是很感興趣的過來扶著太夫人進了屋裡,鑫哥兒退後了一步,和析秋並肩走著,小聲問道:“四嬸嬸……”
析秋停了腳步看著他:“嗯?”鑫哥兒就垂著頭:“父親……可有信回來。”往年這個時候,蕭延亦都會有信回來,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還沒有。”析秋搖了搖頭:“不過聽說遼東那邊大雪封路了,信可能在路上耽擱了也未可知。”說完摸摸鑫哥兒的頭,這兩年鑫哥兒很辛苦,府裡的庶務他一點一點跟著胡總管在學著處理,她常聽人說鑫哥兒房裡的燈一點便是一夜是常有的,她不知道他在背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換的人前的平靜留住了屬於他的童真和良善。
作為世子,這些事情他應該學習,責任也該他來背負,只是心疼他這麽小便開始承受。
“或許……”析秋笑著道:“或許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所以就不用來信了啊。”
鑫哥兒聽著眼睛一亮,剛剛的失落瞬間被無盡的期望替代,他笑著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說著和析秋一起笑了起來,析秋和他邊走邊道:“凡事我們都往好的一面去想,這樣我們才有動力,是不是!”
“嗯!”鑫哥兒點著頭,析秋笑著道“不過我們鑫哥兒真的很厲害,我聽胡總管說,現在外院的事情都是你在拿主意,常常比他想的還要周到,四嬸嬸聽著覺得非常驕傲!”
鑫哥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胡總管亂誇的。”
晚上回去,析秋問蕭四郎:“二哥還沒有消息嗎?”蕭四郎今年已經托了遼東的黃大人派人去關外尋蕭延亦。
“還沒有。”蕭四郎搖了搖頭:“不過有人在關外見過他,其後又沒了下落。”漫無盡頭的草原,無數的遊牧村落,想要找一個人確實不容易。
析秋歎了口氣,如果蕭延亦能經過這三年的遊歷徹底打開了心扉,去過屬於自己的新生活,那麽,大家這三年的擔憂和等待也是值得的。
夫妻兩人稍一沉默,析秋便轉了話題:“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可是朝中有事?”
“嗯。”蕭四郎回道:“內務府在安排明年的招標,錢忠一個人忙不過來,便拖著我去幫忙。”
又是招標,析秋不由想到藤家的事,遂問道:“有哪幾家?可有我們熟識的?”
“還真有你認識的。”蕭四郎笑著點頭:“同軒堂也在其列!”
析秋挑了挑眉頭,同軒堂這兩年生意幾乎涉及到各行各業,小到民生糧食布料大到進貢的瓷器禦用無不涉獵,看來,秦家大爺的生意手段果然了得。
“有件事。”蕭四郎微微一頓看向析秋:“雷公公來信說,在福建有一家航運漕幫,短短兩年發展速度驚人,如今大船十幾艘小船更是不計其數……最近更是和他在接洽,有意承辦市舶司明年的貨運來往,開的價更是驚人。”
“有這事。”析秋知道蕭四郎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件事,便露出好奇的樣子,心中卻已猜到了七八分。
蕭四郎見析秋的樣子,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笑著道:“漕幫的當家人你也認識,就是秦遠風。”
果然是他,消失了兩年無影無蹤,沒有想到他盡然去了福建!
兩人說著話,就聽到外間正廳裡傳來線香的味兒,析秋聞到便出聲問道:“是岑媽媽?”
“是奴婢,夫人有何吩咐?”岑媽媽隔著簾子回道,析秋無奈的笑著道:“沒事,你去忙吧。”
岑媽媽應是,退了出去。
蕭四郎看了眼析秋,自從樂貴妃將送子觀音送來,她雖沒有虔誠拜過,但岑媽媽早晚三炷香不可少,她也不曾阻止只是一笑了之,但是他卻明白,她心裡其實還是希望再有個孩子的,否則依她的個性,這樣涉及信仰的事兒早該一早斷了才是。
心裡想著,他便笑著挨過去,輕聲道:“炙哥兒睡了?”
不期然放大的俊顏擋住了視線,析秋看著蕭四郎含笑的雙眸,愣一愣才點了點頭,蕭四郎便放了茶盅一把將她抱起來:“那我們也去歇息吧。”
雖然常有這樣的舉動,但突如其來的騰空析秋還是驚了一下,緊摟住蕭四郎的脖子嗔怒道:“妾身還沒梳洗呢。”
“我們一起。”蕭四郎在她耳邊吹著氣:“好久不曾一起沐浴了。”說著看著面色緋紅不經意中流露媚態的樣子,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抵著牆壁輕淺的喘息聲傳了出來,過了許久蕭四郎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柔聲道:“觀音娘娘都請回來了,自是不能駁了佛意才是。”
析秋埋頭在他懷裡輕笑起來。
一夜纏綿,析秋效果性的早早就醒了過來,送蕭四郎出門去後院去看穿著單薄正在打拳的炙哥兒,拿帕子給他擦著額頭的汗,析秋問道:“可吃了早飯?”
“沒有。”炙哥兒胡亂擦了額頭的汗水,析秋便吩咐春柳去備早飯,炙哥兒拉著她問道:“娘,三舅舅是不是要回來了?”
他可是記著時間的,等過了年三舅舅離京已整三年了。
“還沒收到他的信,應是快回來了吧。”析秋笑著道:“軍中的事也說不清楚,你若是惦記著他,就去一封信問問便是。”
炙哥兒點著頭,和析秋一起進了房裡,冬靈幫他打了熱水,炙哥兒要去洗澡,析秋則很自然的跟在後頭要進去,炙哥兒紅著臉堵在門口:“娘,您在外面等著。”
析秋一愣,看著紅著臉的兒子,便哈哈笑了起來,捏了炙哥兒的小臉:“好,娘在外面等你。”
不知不覺間,炙哥兒已經長大了!
等他洗漱好出來,析秋幫著他穿了衣裳,她輕聲的道:“今兒去問問季先生今年什麽時候放假。”說著一頓又道:“你十二姨明年就不能來府裡了,我們一起給她踐行好不好。”
“為什麽不能來?”炙哥兒歪著頭看著析秋,不明白他和坤哥兒可以,為什麽佟析環就不可以,析秋笑著解釋道:“聖人言女子無才便是德,十二姨能有機會跟著季先生讀四年的書,已是很多女子難企及的事情,自現在開始她要專心學庶務,繡藝,廚藝等等,學一些女子該學的東西。”雖然她也覺得不公平,可是世道規矩如此,她無力改變只能遵守。
“哦。”炙哥兒點了點頭:“那我今天記得問問季先生。”
過了幾日析秋為佟析環辦了個小小的踐行宴,請了鑫哥兒和晟哥兒又去將念哥兒和杏姐兒以及蕭延箏家裡的勇哥兒和萱姐兒一起接了過來,一屋子的孩子嘰嘰喳喳的說著話,鬧騰了一整日。
佟析環依依不舍的和炙哥兒以及坤哥兒道別,雖還會經常見面,但不再會是在先生的課堂上。
“六姐。”佟析環紅著眼睛:“謝謝您。”析秋摸摸她的臉,笑著搖頭:“謝我做什麽,往後在家裡要好好跟著姨娘學針線,姐姐可等著穿我們環姐兒為我做的衣裳呢。”
佟析環淚眼婆娑的應是:“嗯!”
送走一屋子的孩子,天已經擦著黑,析秋才讓人收拾了屋子,歇了下來。
過了小年便到了新年,新年時蕭延亦依舊沒有回來,鑫哥兒悶悶的吃了年夜飯忍著眼淚陪著大家說笑,太夫人心裡頭也是空落落的,和蕭四郎囑咐道:“等雪消融了,你快派了人去關外尋尋。”
“知道了。”蕭四郎應是。
待蕭延庭點亮了煙火,七彩絢爛的煙花在宣寧侯府上空綻放,滿城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時,城中另一處卻敲響了喪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