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熱的天,那些佃戶在田裡勞作,頭無遮陰腳無納涼很容易中暑,加上有的人年紀大了便容易猝死,蕭四郎連走前他們就商量了這些法子,雖治標不治本可也只能如此。
“讓四爺去做這種事情。”析秋心疼的看著他:“委屈你了。”
蕭四郎抱著女兒,朝析秋看來眼神溫柔,笑著道:“事關人命,不分輕重,我怎麽會委屈。”卻知道析秋是心疼他。
“剛回來,把縈姐兒給奶娘,你歇會兒吧。”又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讓人去給你準備。”說著要去喊碧槐。
蕭四郎嗯了一聲,轉頭見縈姐兒已是昏昏欲睡,恭哥兒早就閉上眼睛睡著了,他失笑在縈姐兒臉頰上啄了一口,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的胡渣戳了女兒,才將縈姐兒交給宋氏。
兩個孩子去隔壁睡覺,碧槐也端了飯菜進來,析秋服侍蕭四郎用過飯兩人坐在桌邊喝著茶。
“你信中說娘要給鑫哥兒定唐家二房的嫡女?”蕭四郎啜了一口茶,見析秋點了頭,他想了想道:“唐家二爺靠著錢忠的關系,即將升任湖廣鹽運使,兩位少爺又皆是任的實職,唐家的這門親事雖說不上好,但倒也沒有不如意之處。”
析秋前面也仔細想過,想必太夫人那邊也絕不會僅僅是因為看中了唐罄玉才定的這門親事,既然大家都說不錯,那這門親事若無意外就等著蕭延亦回來下小定了。
“那你給二哥去封信吧,將鑫哥兒的婚事和他說說,讓他早點回來。”析秋說著歎了口氣。
蕭四郎頷首:“嗯,我明天就給二哥去封信。”至於他會不會願意回來,他卻不能確定。
若是別人蕭四郎自是有法子讓他回來,可是他是蕭延亦,蕭四郎只能等他自己想回來。
第二日,蕭四郎給蕭延亦去封信,可直到九月蕭延亦的也沒有回信,太夫人怕唐家等的心焦,就主持了小定,兩家交換了生辰八字,找欽天監認真合了得出天作之合的結論,兩家就正式定了親事。
太夫人不免失望,好在九月底蕭延箏又查出來懷了身子,那邊沒有長輩太夫人不免多操些心,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十月的時候,析秋給縈姐兒和恭哥兒辦了抓周宴,家裡足是熱鬧了一下,縈姐兒抓了一張小弓,拿在手裡笑的很歡樂,恭哥兒則是一隻蘋果一隻扇子。
京中過了十月天氣就冷了下來,析秋上次回去聽大老爺咳嗽了兩聲,就請了阮靜柳回去給大老爺診脈,大老爺直說:“我身體好的很,哪裡需要診脈。”可礙不過析秋,還是給阮靜柳仔細檢查了,好在並無大礙,只是這些年操勞有些體虛。
析秋還是不放心,和江氏商量家定期給大老爺檢查身體,以免有所疏漏。
天氣驟冷,宮中傳出聖上每夜有大半夜都在咳,可無論咳的多厲害,早朝卻是風雨無阻,朝中一時間又緊張起來,有的人暗中期待新帝登基,有的人卻不免緊張惶恐,一朝天子一朝臣,誰又知道新帝是什麽樣的性格,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新火會不會燒到自己?
……到了十一月底將近年關的時候,聖上的身體仿佛長久不忍苛重的殘垣,突然倒了下去,請了六位進宮令他們輔佐太子監國,敏哥兒不肯,跪在聖上床頭:“兒臣留在宮中照顧父皇。”
聖上看著長的與自己年輕時一樣的臉孔,不免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能看到大沈氏正嬌羞的走過來挽著他的手臂,笑著道:“後花園裡桃花開的正旺,殿下陪妾身去賞花吧。”那時候他處境尷尬,與老三鬥的難分難舍,心理焦躁時常對著她發脾氣,可她每次總能笑著受了還能想出各種各樣的有趣的事情,來緩解他的不安和焦慮。
擁有的時候不覺得什麽,等到失去時他才募然醒悟過來,她對於自己是有多麽重要。
可無論心裡怎麽後悔,伊人已逝他能做的,只有在心中的某一個角落緬懷吧……
“父皇。”敏哥兒泣不成聲。
聖上揮退殿中的其它人,留了敏哥兒說話,他靠在床頭看著兒子的臉,輕聲問道:“你有沒有恨過父皇,當年將你丟給老四?”
敏哥兒搖著頭:“兒臣沒有,兒臣只知道沒有父皇就沒有兒臣,兒臣心中只有感激絕無半點怨念。”
聖上滿意的點著頭,虛弱的笑著道:“內閣幾位閣老,吳閣老雖有才卻有些剛愎固執,楊閣老擅長和稀泥,佟閣老和你關系匪淺又是穩重謹慎的……吳閣老年事已高,等他退位後內閣首輔你就留給佟閣老,以他為人定能全心輔佐你。”
敏哥兒點著頭:“兒臣記住了。”聖上又斷斷續續交代別的事情,敏哥兒端著茶杯給他潤喉,聖上頓了一刻又道:“至於太后之位,就讓樂氏做的,我有意打壓她這麽久,這個恩情就讓你去施吧,她也會念著你的好,和錦鄉侯精心盡力。”一頓又道:“……你該明白我為何定了太平侯之女為皇后吧?太平侯有先祖的封號,但凡他遇到威脅畢竟苦心經營,到時候皇后也有能力和太后分庭抗禮,也是平衡之則!”
他說的敏哥兒都明白,他知道聖上這半年的苦撐,就是在為他將來登基做安排,他心中感動不由頭垂的更低。
他心裡的恨早就沒有了,可若是對眼前的父親有愛,卻也沒有,可人心柔軟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對自己的維護他也看在眼中,如今聽他如交代遺言般的說著話,他是真的心痛。
“睿兒。”聖上摸了摸他的頭:“你雖自小聰明懂事,又刻苦勤奮,可畢竟年輕朕怕朕一去那些人眼裡沒有你,若真有這樣的一日,你切不可心軟,寧可留著無用卻俯首的佞臣,殺了寧折不彎的忠者,也斷不能讓人質疑你的權利和帝位。”
敏哥兒點頭,不停的點頭。
聖上又咳嗽了幾聲,想起另外幾個兒子來:“你的兄弟有的已經封王,有的還尚幼,你要負起兄長的責任,好好照拂他們,若是……”都是自己的親骨肉,他停了許久才道:“若有人犯上忤逆,你也不必顧念手足之情。”他說完,目光緊緊鎖著敏哥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