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大房如今有四個小姐待嫁,全部住在西跨院裡面,進了垂花門左手邊就是大小姐在家時住的靈韻閣,右手邊是三小姐的院子,再往前去是四小姐的離春齋,隔壁住的是八小姐,析秋則住在西跨院的西邊,要穿過中間的雕欄水榭和一片半畝地的竹林才到。
甫一進院子,入目的便是綠意蔥蘢的薄荷和香樟,進了門是一色的紅漆家具,稍間做了書房,右手邊是臥室,兩人圍著書桌一左一右坐下:“六妹妹你嘗嘗。”桌上放著新泡的茶,斑竹紫砂壺香氣四溢。
析秋端起茶盅小小的啜了一口,目光在書房一掃,伸手可觸的地方都放著書,牆上也掛著自己畫的花鳥圖,滿室的墨香清雅,比上次來時又多了許多書畫,歎道:“心竹泡茶的功夫越發了得,四姐姐可千萬不能把她嫁了。”
佟析硯不明所以,好奇道:“她十五了,母親說今年就給她配出去,六妹妹這麽說是為何?”
析秋笑道:“四姐姐將來去了姐夫家,若有這樣得力的丫頭協助,姐夫肯定會日日流連不去。”
一邊伺候的心竹早支了耳朵聽,她紅著臉將手中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嗔道:“六小姐今日這是怎麽了,拿我們主仆兩個逗趣。”轉臉又看自家懵懂的主子,跺腳道:“小姐你快管管六小姐吧。”
佟析硯終於明白過來,隔著桌面掐了下析秋支在桌上的胳膊:“死丫頭,你今天到是會說話了。”
析秋抿嘴輕笑,這樣的佟析硯率真青澀,如鄰家初長成的妹妹,讓她覺得親切,卻又心生恍惚,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三個人又說笑了一陣,析秋掛念著被打的司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換件衣服,待會還要母親那裡問安。”
佟析硯知道她心裡記掛,也不留她,親自在炕邊的多寶格裡一通找,終於翻出個翠綠的細勁瓶子:“這個是上次我手指被針扎了,大哥從宮裡的禦藥房討來的,說是治這種外傷很好用,你拿去試試。”
析秋心中感動:“多謝。”將瓶子交給司杏,走到門口又回頭道:“眼見就要春天了,你出門記得戴著我給你做的口罩。”
她有輕微花粉過敏症,聞不得花香,中藥又沒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小心護理著。
佟析硯點點頭,推她出去:“你快去吧,算算時間姨媽也快到了,指不定你還沒到家又要趕著去娘屋裡了。”
析秋不再說,轉身出了院子過了中間的雕欄水榭,又穿過半畝的竹林,進了知秋院。
司榴正歪在自己的房裡的榻上,火炕燒的熱熱的,她臉色有點慘白,見析秋進來忙要起身行禮,析秋行幾步按住她:“你別動了,小心又把傷口給撕裂了。”
司榴知道析秋的脾氣,她說不用便是真的不用,也不再勉強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下半身蓋著猩猩紅的海棠花毯子,析秋讓司杏用淡鹽水洗了傷口,又將佟析硯給的藥抹上:“你安心躺著,其它的事別想太多。”
司榴在大夫人屋裡時一滴淚都沒流,此刻卻忍不住細細抽泣起來:“小姐,是奴婢連累了你。”
析秋怕她心裡鬱結,傷口難愈合,勸慰道:“說這些有什麽用,你今天雖被打了板子,可想到自己錯在哪裡?”
司榴揩著眼淚,點點頭:“奴婢不該忘了小姐的叮囑,和水香鬥嘴,更不該在大太太面前沒有輕重,胡亂說話。”
析秋見她明白了,也欣慰的點點頭:“我知道你個性,若非水香說了難聽的話,你斷不會和她吵嘴,何況她的話定還與我有關。”
司榴一怔:“小姐知道水香說什麽?”轉念又垂下頭:“小姐從來不計較這些,您定是怪奴婢太衝動了。”
析秋看著她,歎了口氣:“你護著我,我又怎麽會怪你,況且,今天的事你這麽聰明又怎麽瞧不出來?大太太心裡跟明鏡似得,她若是真認為你有錯,和福貴有什麽,怎麽會真的聽任四小姐的話。”
司榴詫異,問道:“那是為什麽?”
析秋接過春雁倒來的茶,低眉用杯蓋刮著浮葉:“你們都想想。”
她漸漸大了,以後用的上她們的事多著呢,也該想想怎麽合理的用人。
司榴和春雁都皺著眉,低頭想著其中的關節,司杏卻是猛然抬起頭來道:“是不是因為王姨娘?”
析秋不說話,看向司榴和春雁。
司榴一怔道:“王姨娘本來就得寵,如今又有了身子,三小姐正是因為這個才越發目中無人,她這麽做一來是給大太太提個醒,二來也是在試探大太太。”
春雁有些激動,她今天從門外衝進來,一通稟告後就有點後悔,不該讓小姐趟了那趟渾水,她本就伶俐經析秋一點撥,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太太就順勢依了她,可是卻沒有相信私通的事,更沒有提我們私下賣繡品的事,而單單說了丫頭吵嘴犯了規矩,先是給三小姐臉面,卻又一視同仁打了水香,等於警告三小姐了,她翻了天去也不過和咱們小姐一樣。”
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這件事怕是還沒有完,府裡的四個廚房,怕是都要大調整了。”
司杏冷哼一聲:“活該那些婆子,整日裡嚼舌頭。”
大太太只不過借了這件事的名頭而已,析秋搖頭轉了話題道:“還有一點你們可想到,三姐姐為何針對我?”
司榴性子向來最直,撇嘴道:“那還不簡單,因為表少爺唄。”
析秋點點頭:“三姐姐如此做,不過是想在姨太太來前,壞了我的名聲,斷了我成為她競爭對手的可能,四姐姐她動不了也沒必要動,所以她在意的就是與她靠的最近的我,還有個原因便是,我姨娘有七少爺,而她沒有,她是在提醒大太太,王姨娘再得寵也是沒有兒子的,如果要做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三人臉色一白,司榴更是恨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這麽多年我們小姐處處讓著她,當年太太讓她住到知秋院,她嫌這裡冬天冷夏天蚊子又多離主院遠不肯住,還是我們小姐和她換的,如今王姨娘不過有身孕連是兒子女兒都不知道,就這麽囂張,若是將來真嫁給表少爺,那眼睛不是要架在發髻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