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麽也不知道,就這樣懵懂的,無知的活著。
天空離他越來越遠,蕭延誠看著頭頂上壓著他的藤蔓樹枝,像是透不過起來,他緊緊抓住衣襟張著嘴巴大口的呼吸,像是離開水岸的魚,呼吸著,喘著氣,卻依舊是透不過氣來,仿佛胸口破了個洞,無論怎麽呼吸都填不滿。
“四……弟!”他斷斷續續的發出聲音,眼睛瞪著蕭四郎,眼眸中開始失去原有的焦距,他看著他:“答應我一件事……”
蕭四郎蹙著眉頭,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一刻後他微微點了頭。
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笑著道:“將我娘……的名字,寫在蕭氏的族譜之……上,這是她畢……生的願望!”
蕭四郎目光閃了閃,將一個苗族女人的名字列入蕭氏族譜談何容易,況且,即便是可以,她也只是蕭氏的妾,一個妾根本沒有資格入族譜!
蕭四郎沒有立刻說話,蕭延誠卻是滿眼期望的看著他……
“好!”蕭四郎擰了眉頭,聲音沉沉的也含著悲痛,蕭延誠看著他就笑了起來,他捂住胸口忽然瞪大了眼睛……
噗!
一聲極其詭異的聲音響起,仿佛皮肉破裂,他猛地的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胸口,在和三夫人同樣的位置上,冒出一個窟窿,窟窿裡沒有血噴出來,卻在以極快的速度慢慢變大變大……
在黑暗的洞口,一隻三角的腦袋探了出來,沒有眼睛卻四處去探,它在蕭延誠胸口的大洞爬了出來,又順著他被掏空的身體飛快的爬下來,一瞬又跳在了山夫人的身上,再順著三夫人胸口的箭傷鑽了進去……
蕭延誠臉上的表情停留在驚詫的樣子,再也沒有動過,便是連眼睛的方向也定格住。
砰!
草飛葉落。
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隨後又被厚厚的枯黃的落葉湮沒。
蕭四郎側開眸光,眼眸之中滿是沉痛,身後有細微的聲音傳來他轉身看去,就見太夫人由蕭延亦扶著,遠遠的站在那裡……
程衝跑了過來,隨意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對蕭四郎道:“擒住了榮郡王,大都督是要在此休整幾日,還是即刻啟程。”
蕭四郎的目光從太夫人身上轉開,落在遠處,聲音沉沉的道:“現在啟程。”說著一頓又道:“準備一輛馬車!”
“是!”程衝抱拳領命,又朝太夫人和蕭延亦點了點頭行了禮,去準備啟程事宜。
林子中,傳來榮郡王不甘大罵的聲音。
“夫人,夫人,四爺來信了。”天誠飛快的跑進院子裡,看見析秋正圍著院子轉著圈兒的走路,臉上露出疑惑的樣子來,析秋停了腳步看向天誠:“四爺來的信?”
“是,是兵部送來的。”天誠笑著道。
析秋接過信,滿臉的喜色,蕭四郎是不是要回來了,他能趕得及回來嗎?
她由春柳扶著迫不及待的回到暖閣裡,拆開手中的信,信不同前一次,長長的約莫有七八頁的紙,上面將他這些日子的事情事無巨細皆列了上來,當她看到蕭延誠和三夫人死了的事情時,心中也是怔了一怔,說不上高興,可也沒有難過,隻覺得蕭延誠對與她來說一直是一個神秘的存在,直到如今他依舊像一個謎一樣。
信中還提到了太夫人,和蕭延亦這會兒正在鎮遠,太夫人一切都好,信中說兩日後啟程,現在她收到信恐怕太夫人已經啟程了吧。
湘藍在烏羅叢林一戰損失慘重,又沒有蕭延誠這樣的軍師,和榮郡王這樣的奔頭,元氣大傷,但聽蕭四郎的意思,只怕收復還要幾場的苦戰要打,因為苗地都是山地,不適合大規模的格鬥,而苗人又擅長遊擊和偷襲,他們要時刻戒備,程衝也有幾次進攻,但寨子都是建在深山中,甚至有的在山壁之上,易守難攻……
但不管怎麽說,蕭四郎在最後告訴他,他會在五日之後押解榮郡王返程。
析秋看完信,算了算他們的腳程,五日後他們可能行到哪裡,便提筆給蕭四郎回了一封信,信中的內容也是一改前兩次的簡潔,而是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內容,將府裡這兩日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前兩日大嫂幫我找了穩婆,妾身已經安排他們住下來了,兩個穩婆瞧著人很老實,也很有經驗,想必應是可靠的……
**府裡也送了七八個奶娘來,我挑了兩個,兩個人年紀一般大,家都在京城中,妾身也將她們安排住下來,岑媽媽日日燒各種油葷給她們吃著,夥食可比我這個夫人還要好上許多。
寶寶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大嫂說到時候來府裡陪我,讓我不要害怕……
其實我一點也不害怕,總覺得寶寶這麽長時間以來都很乖,這一次他也一定會很聽話的。
四爺,妾身雖然希望你能快些回來,但你一路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趕……
她寫了許多,落款之後發現竟然比蕭四郎的還要多。
析秋笑了起來,摸著自己圓圓的肚子,輕聲道:“寶寶,你要等你爹爹回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