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哥兒走了幾步,跪在了析秋的床前,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他點著頭道:“母親,我明白,我誰也不怪!”說著一頓就看著析秋道:“可是正如您所說的,人的一生我們面臨了無數的選擇,所以……我選擇留在府裡,我是蕭懷敏,除了這個身份,除了您這個母親,我什麽也不是,所以我隻做蕭懷敏。”
析秋一愣,沒有想到敏哥兒會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對於他來說,皇子的身份比起府裡庶子的身份,想必無論是誰都懂得選擇和舍取,但是敏哥兒卻選了後者,她問道:“你想清楚了?不後悔?”
敏哥兒眼淚橫流,卻依舊堅定的點著頭:“我不後悔,我要做永遠的蕭懷敏。”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看著敏哥兒,等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道:“那好,母親和父親都尊重你的決定,你的路由你自己選擇怎麽走。”至於聖上那邊,她沒有把握,但不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呢。
敏哥兒點著頭,跪在床邊就給析秋磕了三個頭:“母親,我蕭懷敏此生只有您一個母親!”
析秋也紅了眼睛,不期然的手就放在空蕩蕩的小腹上,看著眼前的敏哥兒,耳邊聽著外間炙哥兒的逗笑聲,她淺淺的笑起來,盡管心裡很痛,卻又很滿足,至少她還有敏哥兒和炙哥兒不是嗎。
敏哥兒趴在床邊和析秋說了許久的話,由於身子太虛,析秋說著話便睡了過去,敏哥兒躡手躡腳的給她蓋了被子就退了房裡,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還在,便道:“母親睡著了。”
“這孩子,自己這樣了還惦記著別人。”太夫人歎了口氣,大夫人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阮靜柳站了起來,對太夫人和大夫人道:“我進去看看。”說著掀了簾子進了門去,卻瞧見析秋卻沒有如敏哥兒所說的睡著了,而是睜著眼睛發著呆一樣看著頭頂……
“你在做什麽。”阮靜柳擰眉過去:“不知道自己身體很虛,急需要休息?!”
析秋轉頭過來看著她,無奈的道:“……我睡不著……”明明覺得好累好累,但是合上眼睛,耳邊便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她怎麽能睡得著。
阮靜柳一愣:“若是睡不著,就起來將藥喝了吧,我再給你施了針,可好?”
析秋應是,卻是問道:“我的身體,如何?”阮靜柳聞言就露出輕松的樣子:“還不錯,就是滑胎後總有些虛,養一養就好了。”
“你不用騙我。”析秋輕聲說著語調平靜的可怕:“我也是半個大夫,雖不能治病但醫理卻很清楚,孩子已近三個月,剛剛流了那麽多的血……”
阮靜柳也沉了臉在床邊的杌子上坐下來,慍怒道:“你胡說什麽,滑胎自是會有血的,你只要聽我的話仔細調養,就一定會完全康復。”
析秋皺眉審視著她。
阮靜柳回視,眼神堅定回道:“你不信我?”
析秋淒涼的笑了笑,卻是勉強點了點頭:“信,若不信你我還能信誰。”
“吃藥吧。”阮靜柳回頭讓碧槐端了藥進來:“吃了藥睡一覺。”說完扶著析秋起身喝藥。
蕭四郎和敏哥兒一起去了書房,蕭延亦見他們進來微微點了點頭,敏哥兒喊道:“二伯父。”
蕭延亦應了道:“坐下說話吧。”
敏哥兒應是,坐了下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父親,母親……是怎麽受傷的?”
好好的馬行在街上,怎麽會無緣無故就發了瘋,便是他什麽也不知道,也能想象得到事情的不尋常。
蕭延亦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敏哥兒,暗暗點頭他不過這般年紀,觀察就能如此敏銳。
蕭四郎並未打算隱瞞,將紫陽的事,沈安沈寧的事以及馬車出事的細節悉數告訴了他,敏哥兒聽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黑衣人,是沈氏的人?”
“是!”蕭四郎點了點頭。
敏哥兒簡直不敢置信,他知道他的身份很尷尬,他更知道一旦暴露必定招來巨大的禍端,卻沒有想到沈氏已經這樣迫不及待想要處之而後快了。
直面的危險,就這樣**裸的毫無征兆的鋪展在他面前。
他握住手裡的茶盅,幾乎要將它捏碎了。
母親,是受了他的連累,才受傷甚至沒了剛剛有的孩子。
是因為他。
他難以接受的搖搖頭,不敢相信的看著蕭四郎,又去求證一樣的去看蕭延亦,蕭延亦凝眉淡淡的道:“敏哥兒,你年紀還小,有的事情我們本不想這麽早讓你知道,可是事情已然在我們面前,由不得我們退縮,不管將來你如何選擇,面前的問題我們必須解決。”
敏哥兒顫抖的將茶盅放在桌面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一天之內他從蕭懷敏變成了皇室的子嗣,當他備受煎熬做出決定時,卻得知他的身份已經給她最重要的人帶來了無法治愈的傷害……現在,讓他來直面問題……
他不知道怎麽面對。
析秋受傷時躺在蕭四郎懷中無助的面容,出現在他腦中,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回避的搖著頭:“我……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敏哥兒。”蕭四郎開口道:“這些事情不用你考慮,但是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又與你有關,我便直言告訴你,你安心讀書別的事情有我。”
“父親!”敏哥兒開了口,卻覺得這一聲父親仿佛隔著什麽,他要怎麽做,怎麽做?
轉頭,他飛快跑了出去,跑進自己的房裡,關了門低聲哭了起來。
他要怎麽辦,母親因為他的連累而受的傷,可是他呢,他卻什麽能力也沒有,他不能保護她,他就像個懦夫一樣縮在父親的羽翼之下尋求庇護,若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迎面而來的磨難重重,他還要這樣躲在家中,由父母保護,就這樣過一生一世?
哪怕至親的人再次因為他受到傷害,他也要這樣蜷縮著,什麽也不敢面對麽?
他不知道,剛剛下的決定,和母親保證過的事情,此刻卻開始動搖起來……
不管怎麽選,他都必須放棄一些事情。
他舍不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敏哥兒縮在房裡,不管外面冬靈如何敲門,他卻怎麽也不開,他沒有臉去見母親,若非他,母親又怎麽會受傷,而他剛剛還冠冕堂皇的向她保證,他這一輩子隻做蕭懷敏。
他沒有資格做蕭懷敏!
蕭四郎靠在書桌後面,蕭延亦端著茶,兄弟二人也是久久無語,過了一刻門口響起敲門聲:“爺,人帶來了。”
“進來。”蕭四郎冷聲回了,隨即書房的門應聲而開,門外站著府中的侍衛以及沈安,沈寧和兩個黑衣人,皆是被五花大綁捆住了手,兩個黑衣人更是被堵上了嘴丟了進來摔在地上。
“大督都,出了什麽事,您這是何意?”沈安不安的看著蕭四郎,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將他們兄弟二人抓了起來。
蕭四郎眯起了眼睛,目光卻仿似利箭一樣射向沈寧,沈寧幾不可聞的便是一抖,朝沈安後面縮了縮……
“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蕭四郎從不會無緣無故的發怒,沈安也感覺到事情不簡單,不由問道。
蕭四郎負手踱步走到沈寧面前來,俯視著他,卻對沈安道:“你問他做了什麽。”
沈安一怔,轉頭去看沈寧,沈寧害怕的搖著頭回道:“……不……不是我,我……我只是想見一見……見一見四夫人……”沈安聽的一知半解,卻意識道事情不妙,怒喝道:“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麽。”
沈寧害怕的看了眼蕭四郎,回道:“我下午去街上攔住了四夫人的馬車,卻沒有想到還沒說到兩句話。”又轉頭朝地上躺著的黑衣人踢了一腳:“沒有想到他們卻出來了,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砍,我話沒說完嚇的趕緊逃走,卻萬萬沒有想到驚動了四夫人的馬車……”說著一頓朝蕭四郎和沈安解釋道:“大督都,我真的只是想求四夫人勸一勸小主子,希望他能想清楚,讓我們跟著他保護他,能早點回到皇宮拿回屬於他屬於我們的一切,我沒有惡意的……要怪只能怪他們,這些畜生光天化日竟然攔路殺人!”
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安卻抬腳就踹了沈寧一腳:“你也是畜生,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我和你交代了多少遍,做什麽事情都要考慮清楚了,你……”罵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竟然闖了這麽大的禍!”雖然不知道事情結果如何,但看蕭四郎的怒意,想必後果必定不輕。
沈安說完,又轉頭過來求蕭四郎:“大督都,他一向蠢笨做事不過腦子,又給您和四夫人惹了麻煩,要打要罰隨您處置。”蕭四郎是他們眼下最有力的靠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都不能得罪了蕭四郎。
蕭四郎依舊是沒有說話,但目光卻讓沈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將沈寧護在了身後,又轉頭指著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大督都,這兩個人一定是沈氏派來的刺客,一定是他們跟著我們到的京城,如今有這一番動作,定然發現我們在您這裡,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小主子的存在,我們要怎麽做?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小主子啊!”
“如何做,不再需要你操心!”蕭四郎淡淡掃了他一眼,盡管很隨意的一眼,卻讓沈寧額頭上的汗簌簌落了下來,他脖子一梗:“你什麽意思,我們和二沈不共戴天,怎麽會和我們沒有關系。”說著一頓又道:“大督都,這一次四夫人受傷,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殺要剮我沈寧決不皺一皺眉頭。”挺了胸膛:“你說吧,要我做什麽。”
蕭四郎停下來,募地轉身看著他,不待他說話,門外卻響起一道青澀的聲音,敏哥兒大步跨了進來:“好!”他在沈寧面前住了腳步,不在乎對方多麽的驚詫震驚,他目光冷峻!
“我來告訴你,你要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