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健仁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車上的沈詠潔罵得唾液橫飛。
沈詠潔低著頭,緊緊抱著司徒晨磊,一句話都沒有說。
沈遇樂聽不下去了,從大車裡探出頭,皺著眉頭道:“姑父,您有話回去再說,還請給姑母留些面子。”
“呸!她想讓我給她面子,就趕緊給我把蘭鶯從白塔大獄裡撈出來!不然的話,她休想進我家的門!”司徒健仁一想到嬌滴滴的心肝寶貝兒被人關到了白塔大獄那種汙糟的地方,說不定從此就香消玉殞了,就心如刀絞,難過得什麽都顧不得了。
“你這個毒婦!我說怎麽內務府的生意出了錯,原來是你搗鬼!你把我引開了,才好串通你的丞相爹,把蘭鶯抓走!”司徒健仁自覺道理都在這一邊,趁著圍觀的人多,使勁兒地出胸口這種惡毒的氣,“蘭鶯賢良淑德,除了出身不如你,別的方面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你還是大丞相的女兒呢,哪有正室的氣度?盡知道小肚雞腸地爭風吃醋!蘭鶯她是不跟你計較!你看自從你回來之後,我什麽時候去過你房裡?”
司徒健仁罵得興起,當著眾人的面,連這些內宅私隱都說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一陣嘩然。
本來有些人還是聽信了司徒健仁的話,覺得是沈詠潔仗著娘家的勢。仗勢欺人。
但是一聽司徒健仁說出這種話,大家立刻覺得那張姨娘也不是善茬兒,難怪正室容不下她。
司徒健仁不屑地盯著沈詠潔,一副要大鬧一場的樣子。
沈詠潔嫁給他那麽多年,他開始還是很喜歡她,仰慕她的,想跟她好好過日子。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最看重的女人就是沈詠潔。直到他見到張蘭鶯,才知道自己錯了。
張蘭鶯才應該是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變了心,再看沈詠潔。就覺得她哪裡都不順眼。
聽她說話嫌聲音太難聽,看見她的容貌嫌她不夠美豔,做生意嫌她太能乾,把自己比了下去。甚至家裡的管事、掌櫃和下人,都是更願意聽沈詠潔的話。
但是沈詠潔的娘家實在太顯赫了。司徒健仁自覺自己得罪不起他們,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讓她死了更好……
當年的事,雖然沈詠潔逃過一劫。但是司徒健仁一刻也不敢忘,那是扎在他心底的刺。——不除掉沈詠潔,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安枕。
司徒晨磊聽得心頭火起。忍不住掙開沈詠潔的懷抱,從車上跳下來。擋在車前,對司徒健仁道:“爹!您不要罵娘了!張姨娘犯下通敵賣國的大錯,跟娘有什麽關系?張姨娘通敵賣國的時候,娘還在江南養病呢!——張氏本來就不是好人!”
“她不是好人?她不是好人,能把你這傻子拉扯大?能讓你有如今的樣子?!”司徒健仁見司徒晨磊也敢跟他頂嘴,忙捋起袖子,就要動手,“你這個小兔崽子,也敢跟你爹叫板了是不是?!”
“住手!”沈詠潔這才抬頭,冷笑道:“是,張蘭鶯賢良淑德,但就是非要指鹿為馬,把我聰明伶俐、過目不忘、出口成章的兒子生生逼成傻子,才能在她手下活命!——司徒健仁,虎毒不食子,你呢?有了別的女人,就把我生的兩個孩子往死裡糟踐!如果我沒有活著回來,這兩個孩子都逃不過張蘭鶯的毒手!”
“你胡說!”司徒健仁的瞳仁猛地一縮,生怕沈詠潔想起當初給她灌藥的事,連聲阻止,“蘭鶯才不會做這樣的事!他……他……”司徒健仁指著司徒晨磊,哆嗦了半天,還是道:“他本來就是個傻子!誰知道他吃錯了什麽藥?!又給治好了!”
“我不傻!”司徒晨磊大聲說道,“我要不裝傻,張氏根本不會容我活下來!”
圍觀的人群再次嘩然。
司徒晨磊才十歲,生得比一般十歲小孩還要瘦弱一些。
才這麽小的孩子,就知道要從小裝傻,才能活下來。
那張氏的手段,真是可想而知了。
不遠處的地方,元宏帝換了便裝,正帶著沈大丞相一行人往司徒家的大車這邊走過來,結果還沒走過去,就看見司徒健仁匆匆忙忙趕來,跟車上的沈詠潔和司徒晨磊吵了起來。
元宏帝便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越聽司徒健仁的話,元宏帝的面色越來越陰沉,但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背著手,默默地旁聽。
沈詠潔這時也從車上下來,攬著司徒晨磊的肩膀,輕言細語地道:“老爺,張姨娘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您要不信,可以到刑部和大理寺打聽。”
“你別拿刑部和大理寺壓我!誰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就是你爹的地盤!”司徒健仁怒吼,“當然是你說了算!”
“住嘴!”謝東籬剛走了過來,就聽見司徒健仁在夾帶私貨,暗指沈大丞相以權謀私,馬上呵止了他。
司徒健仁一回頭,見是謝東籬,被他冰冷的神情嚇得往後退了兩步,條件反射般要給他躬身行禮,但是很快想到謝東籬跟他大女兒定了親,就是他女婿!
這女婿見了嶽父,怎麽可能擺得起架子?!
他要敢擺架子,自己就不把盈袖嫁給他了!
司徒健仁頓時覺得自己底氣足了,冷笑著挺胸疊肚道:“東籬,你來得正好,快幫我說說話。這女人把你庶嶽母關到了白塔大獄,你快去找沈大丞相,把她放出來。”
謝東籬皺了皺眉,還沒有說話,就聽司徒盈袖已經趕了上來,對司徒健仁怒道:“爹,您說什麽胡話?!我只有一個娘,哪裡來的庶母?”
“張姨娘難道不是你庶母?”司徒健仁惱火說道,“你可別忘,張姨娘就算對不起別人,可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她對你,比對她親生女兒還好!”說起親生女兒,司徒健仁猛然想起了司徒暗香,逼著司徒盈袖問道:“暗香呢?你把暗香藏哪兒去了?”
司徒盈袖對司徒健仁又傷心,又失望,極力忍住淚水,道:“爹,您剛回來,還不知道張姨娘的事,也是情有可原。她跟北齊勾結,通敵賣國,罪證確鑿!”又提醒司徒健仁:“通敵叛國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咱們家怎麽可能有張氏這種人的位置?您不信,可以回去去問大伯父,他是族長,他可以證明,張氏的名字,在娘回來之後,就從咱們族譜上剔除了,她根本不是司徒家的人!”
“呸!我要有爹做大丞相,我也能造出證據,說你娘通敵賣國!”司徒健仁大言不慚地道,死活不信張氏真的叛國,“你大伯父老背晦了,等我回江南,再把蘭鶯的名字加上去。”
遠處的沈大丞相不安地看了元宏帝一眼,想要開口說話,元宏帝卻伸出手,製止了他,淡淡地道:“沒事,讓他說。”
“爹……”司徒盈袖定了定神,還想說服她爹,回去再仔細跟他解釋,但是司徒健仁已經等不及了,他心急火燎一般,覺得自己多耽擱一分,張氏在白塔大獄就多受一分苦。
眼見謝東籬不搭理他,司徒健仁又有些怕謝東籬的官威氣勢,不敢催逼他,而司徒盈袖現在的未婚夫是謝東籬,他也不敢惹她,沈詠潔是沈大丞相之女,他更不敢惹,想來想去,隻好把一腔怒氣發到司徒晨磊身上。
“小磊,過來!”司徒健仁眯著眼,不善地喚道。
眾目睽睽之下,親爹叫他,司徒晨磊不敢不去。
他掙脫沈詠潔的手,對她笑了笑,道:“娘,沒事,我過去,好過娘過去……”
他好像知道司徒健仁要做什麽,一步步向他走了過去。
司徒健仁獰笑著,等司徒晨磊一走到他身邊,便掄起胳膊,一個大耳刮子朝司徒晨磊臉上扇了過去!
他用了那麽大的力氣,抬起胳膊的時候,竟然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司徒盈袖就站在司徒健仁身邊,見狀大驚失色,顧不得多想,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司徒晨磊面前,抱住他,用自己的後背抵擋司徒健仁的那一巴掌。
謝東籬在旁邊也不會讓司徒健仁當著他的面打司徒盈袖姐弟倆,隻不動聲色咳嗽了一聲,他的影衛便從斜刺裡竄了出來,舉手格住司徒健仁的胳膊, 往後一掀,司徒健仁便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差一點跌倒在地上。
司徒家的護衛也衝了上來,將司徒健仁扶了起來。
“你……你敢打我?我可是你嶽父!”司徒健仁站定了腳步,不由大怒,對著謝東籬道:“你這個樣子,我可不把女兒嫁給你!你是副相又怎麽樣?總不能強搶民女!”
謝東籬臉色肅然,手一招,抬了下頜,帶著幾分高傲,沉沉說道:“司徒健仁,你口出惡言,誣陷朝廷命官,罪不容赦!——來人,給我把他抓起來,先關到白塔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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