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箏眼神閃爍,掩飾著撂開面紗,低頭吃茶。
她不想對付謝東籬,一點都不想。
她隻想對付盈袖,隻想將她從精神到,徹底抹去。
“我再想想。”雲箏拿不定主意,打算再次進入冥想,去和她腦海裡的那個聲音溝通一下,看看它會出什麽主意。
夏凡也不急著催她馬上去做,要對付謝東籬,光雲箏是不行的,還需要夏凡私下裡動些手腳。
夏凡走回,雲箏坐到自己屋子中間設下的法壇裡,開始入定,進入冥想狀態。
沒有多久,那個如音律一般和藹悅耳的聲音又出現在她腦海裡。
“我的孩子,你想好了嗎”
雲箏在心裡低聲道:“您說的都是真的我跟謝東籬,真的是一對”
“千真萬確。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聲音斬釘截鐵說道,顯露幾分金屬鏗鏘之聲,好像是它的本音,但是更加誘惑,就如同可以讀懂人心的魔鬼,擊中雲箏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可是他都不記得了他心裡眼裡只有那個元盈袖”雲箏氣鼓鼓地在心裡埋怨謝東籬,“而且”她咬了咬唇,在心裡悄聲說:“過了這麽久,數度輪回轉世,我也曾經看上別人。他知道嗎”
那聲音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才是一對,那個盈袖,不該出現在這裡,更不該跟他在一起。”
雲箏點了點頭,十分讚同這個聲音:“您說得對。她確實不該跟他在一起。但是,她已經嫁給他了,我該怎麽辦而且。夏凡讓我對付他,可是我不想啊,我隻想對付盈袖”
那聲音半晌沒有說話。
雲箏又等了一會兒,才悄聲問道:“您還在嗎”
那聲音“嗯”了一聲。最後說:“夏凡說的也有道理,你就聽他的吧。如果你能將他帶來。讓我跟他好好說道說道,說不定他就能回心轉意了。”
“真的”雲箏喜笑顏開,雖然閉著眼睛,但是臉上還是綻出笑顏。“您真的能說服他回心轉意嗎”
“就算不能,只要你帶他過來,我就能抹去他的記憶。甚至能重新將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記憶塞到他腦子裡。”那聲音說到最後,已經不由自主帶了幾分猙獰。
但是雲箏完全沒有感覺到。她只是驚訝滿滿:“您能抹去他的記憶這麽厲害那您是不是能把我以前的事也從他的記憶裡抹去”
只要能讓謝東籬忘記盈袖,忘記雲箏以前做過的那些事,他們肯定能回到最初。
那聲音乾乾地笑了兩聲,道:“你先把他引來再說。”
雲箏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話,發現那聲音已經再也沒出現了。
她從冥想中醒過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左手腕裡面的紫琉璃殘瓣,發現那東西完全處於假死狀態,一點氣息都沒有,根本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你還是不甘心吧呵呵”雲箏舉起左手腕裡,看著白皙肌膚底下那一抹淡紫色森然笑道,“等她消失了,你自然就是我的。”
深夜的長興侯府裡,慕容長青從睡夢中醒來,撂開帳簾看了看窗外黑黢黢的夜色,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黑暗中,他靠坐在床頭,抱著胳膊,手指無意識地撚動,很想夾一支煙。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這個習慣依然改不了。
慕容長青眯了眯眼,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他是還沒有能回去。
因為它還在他們頭頂,不將它徹底摧毀,他們誰都回不去,也沒有未來。
當年他就知道他們的成功只是暫時的
“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近千官塚,一場殘夢”
慕容長青哼著小曲,從床上起身,伸出胳膊伸了個懶腰。
走到屏風後穿上夜行衣,他從窗子裡掠了出去,往謝家大宅那邊行去。
謝東籬晚上也沒有睡著。
他想著那天在高台上感受到的那股奇特的波動,心神有些恍惚。
那股波動他很熟悉,但卻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麽熟悉,或者他不願意去回想那種熟悉。
那是一種拚盡全力也要逃離的感覺。
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袖袖。
謝東籬回手,將盈袖緊緊抱在懷裡,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盈袖在睡夢中嘟噥兩聲,在他懷裡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並沒有醒。
黑暗中,謝東籬的目光落在盈袖面上,溫柔得如同夏夜的晚風,令人沉醉。
他伸出手,輕撫著她柔嫩的面頰,用手描畫著她臉部的輪廓,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刻在心裡,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忘了她
咚
臥房的窗子上傳來一聲聲響。
謝東籬眼眸閃了閃,他將胳膊慢慢從盈袖身下抽了出來,悄然起身,推開了窗戶。
慕容長青抱著胳膊站在窗外,對他笑了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在夜色下閃閃發光。
“你來做什麽”
“我來提醒你,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慕容長青瞥了一眼夜空,“我不信你感覺不出來,它已經要來了。”
謝東籬從窗子裡跳了出去,背著手,站在回廊下。緊緊盯著慕容長青的面容,“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呵呵,你真不明白”慕容長青笑著搖了搖頭,“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如果不是那天它偷窺我們,我也不會覺醒。”
“你”謝東籬上下打量慕容長青,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誰”
“你別管我是誰,我是和你一樣。對它深惡痛絕的人。”慕容長青拍了拍謝東籬的肩膀。“怎麽樣再合作一次,這一次,我們和它兜個大圈子。讓它徹底走向死地”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謝東籬搖頭,淡定地道:“如果有病,可以找盛家人救治。如果是做了個夢就當真,我看你是太累。多歇幾天,就不會異想天開了。”
“我做夢異想天開”慕容長青被謝東籬氣得笑了。大力甩著胳膊,指著謝東籬道:“謝副相,你不會認為只有你和袖袖知道上一世是怎麽回事吧”
謝東籬霍然抬頭,眼眸直視著慕容長青。聲音極為低沉:“你說什麽”
難道慕容長青也是重生
慕容長青像是明白了謝東籬的心思,立刻搖頭,“不。我不算重生。我在這裡也待不久。”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謝東籬的目光更加敏銳,面色凜然:“難道真的是腦子出了毛病”
“你腦子才有毛病”慕容長青突然發火了。一把拎著謝東籬的衣襟,“早知道上一世你一直不覺醒,我他媽吃飽撐的才會等了十年也不娶袖袖看著她死在我面前,我他媽恨不得殺了你我受夠你了要不是袖袖自始至終心裡只有你,你以為我會讓她嫁給你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你明不明白”
謝東籬心裡一沉。
慕容長青果然知曉了上一世的事,但是,他又說他並不是重生
而且,他說他在這裡待不久。
難道,真的是它追過來了
謝東籬的目光忍不住往夜空看了一眼。
靜謐的夜空溫柔沉靜,沒有任何波瀾,亙古不變。
“這一次,它要的是徹底碾壓我們。”慕容長青看見謝東籬一直沉肅淡然的面龐終於變了變色,才松開他的衣襟,“上一次,我們其實沒有打敗它,我們只是切斷了跟它的聯系。”
謝東籬從台階上走了下去,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星空,語音沉沉:“原來是它做的手腳。我們的族人迎來天命人,卻依然被召喚回祖地。他們回到祖地,從而再一次打開了從那邊到這邊的通道。難怪,阿寶說那邊出了問題。”
因為那邊的不可知之地,根本就是殘缺的,他們是被騙回去的
沒想到慕容長青哈哈笑了一聲,再一次搖了搖頭,“他們是你的族人,不是我的。”
“你不是我們的族人”謝東籬倏然回頭,“你到底是誰那你為何對此事如此關心”
“看來,你真是不記得很多事了。”慕容長青臉上突然露出憐憫之色,過了一會兒,又變成深深的寂寥,他撓了撓頭,道:“我也不是這裡的人。我是世外之人,誤入此地,就被困在這裡。不過,我沒想到你就算不記得了,還能找到袖袖找到彼此。你們兩個人,就是它無論怎樣算計,都分不開的兩個人,是它的意料之外,它的變數。所以,它在到來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摧毀你們這兩個變數”
慕容長青回過頭,眼底是從來沒有過的清明淡定之色,“我的希望,我們的希望,都在你們兩個人身上。只要你們還能找到彼此,還能衝破一切障礙在一起,就能徹底摧毀它”
“你都記得”謝東籬看了看慕容長青,“那你為什麽不去做”
慕容長青深深吸一口氣,“我會,我當然會。我會在你們身邊,幫助你們。但我隻想提醒你,仔細想一想,你從哪裡來,為什麽要來;你要往何處去,為什麽要去。只要你想明白了這兩點,我們就有希望,你和袖袖就能挽救我們所有人”
“如果我們做不到呢”謝東籬冷靜地問道,他習慣凡事先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你們做不到,那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還有你們祖地的那些人,生生世世,都會成為它的衣食奴隸,它的血脈供養,成為它豢養的血食,不再活得像個人,而是像牲畜,甚至連牲畜都不如。”慕容長青臉上一片慘然,“人還能一死,但是如果我們再次落入它的手裡,會想死而不得。這一次,它不會像上一次那樣被我們趕回去了。這一次,它是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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