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為了大家好。% し”謝東籬撣撣衣袍,站了起來,“只是讓盛家亮出招牌開藥鋪而已,又不用你們衝鋒陷陣?怕什麽?”
“……天下,又要大亂了嗎?”盛老爺子坐了下來,幽幽說道,“我們盛家從大周時期就淡出朝堂了,如今已經快一千年。盛家的醫術,只是在中州大陸的傳說中偶爾出現。盛家人一現身,無論在哪裡,都是位比王侯,可是要出去開藥鋪……”
“盛家是醫者,醫者就是要救死扶傷,濟世救人。盛老爺子,你隱居太久,已經忘了一個醫者的責任了吧?”謝東籬已經不太客氣了,手指敲了敲桌子。
自從他醒來,盛家人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潤之氣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說一不二,做事決斷的王者。
盛老爺子被嚇得馬上站了起來,垂手站在謝東籬身邊,完全是一副屬下的樣子。
能讓盛家這一代的家主如此恭敬對待,足見謝東籬氣勢十足。
謝東籬看了他一眼,指了自己面前的位置,“坐下吧,別這麽拘謹。”
盛老爺子發現自己在謝東籬面前一點架子都端不起來,自己心裡也覺得奇怪,但還是坐了下來,苦笑道:“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謝大人的氣勢如虹,不是老朽能夠抗衡的。”
“我要你抗衡做什麽?我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謝東籬笑了一下,剛才的威嚴立刻消失了,態度十分親善,“再說。重瞳現,聖人出。你們盛家是出聖人的人家,對這個世間,你們有不容推卸的責任。”
盛老爺子聽見這句話就有些局促不安,道:“我們盛家當初是聽了周氏皇帝的話,才選擇隱居避世。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那個時候當然應該。不過如今天下局勢又要變了。你們也該出世了。”謝東籬說完就站了起來。“你和青蒿好好商議一下,到時候,讓他主持這件事。你帶著另一半人留在藥王谷,給盛家保存實力。”
盛老爺子眼睜睜看著謝東籬走了出去,他連一絲反對的余地都沒有。
謝東籬走後,盛老爺子馬上將盛青蒿叫了過來。對他轉述了謝東籬剛才的話,很是不滿地道:“雖然謝副相才高八鬥。名滿天下,可是他憑什麽命令我們家?”
盛青蒿手裡把玩著那枚神農令,感慨道:“這是最高級別的神農令,謝大人既然有這枚神農令。肯定跟我們祖上淵源不淺,既然如此,老祖能不答應他嗎?”
“當然不能。”盛老爺子惱火說道。“可是我們盛家有家訓!”
“……聽從神農令主的吩咐,也是家訓。而且是家訓的第一條,老祖,您不會忘了吧?”盛青蒿收起那枚神農令,“這得還給謝大人。他有令在手,才能號令我們盛家人。”
盛老爺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手哆哆嗦嗦去摸了茶杯喝了一口,道:“看來我真是老了,我很怕……”
“怕什麽?謝大人又沒有要我們去衝鋒陷陣。只是開幾個藥鋪而已。而且我覺得,我們確實應該回到人群中,去驗證自己的醫術,用自己的醫術為他人解除病痛。身為醫者,救死扶傷才是第一重要的。”盛青蒿想得開,他年紀輕,沒有盛老爺子那麽多的顧慮。而且如果有機會跟著謝東籬建功立業,他覺得是壯大盛家的另一個機會,不容錯過。
“就跟當初我們盛家先祖跟著大夏的開國皇帝起事一樣。那時候,我們盛家只有三個還未成年的男子,但是他們沒有畏懼,一邊學醫,一邊跟著大夏開國皇帝東征西討,才有我們盛家受封國公的殊榮。——老祖,沒有什麽榮耀是不用付出代價的。我一直擔心,我們盛家隱居太久,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盛青黛在門口聽了半天,這時也走了進來,幫著盛青蒿說話。
盛老爺子看著他們兩人,眼底黯淡下去,揮了揮手,“好吧,既然你們不反對,那你們倆就合計合計。盛家一半人出去開藥鋪,另一半留在藥王谷。不過,出去的人,不能再回來了。”
盛青蒿和盛青黛對視一眼,一起給盛老爺子行了禮,才轉身出去。
“大哥,謝大人到底要做什麽?”盛青黛好奇問道,“我們盛家只會治病救人,能幫得了什麽忙?”
“這就不知道了。我們只要做好謝大人讓我們做的事情就行。”盛青蒿對謝東籬非常信任,“聽他的話,不會把我們帶溝裡去的。”
盛青黛笑了笑,“我明天去看看謝夫人。她這些天好多了,就是腿還是十分虛弱,我每天給她針灸按摩,希望她能夠盡快氣血通暢。”
第二天一大早,盛青黛就背著藥箱,來到盈袖和謝東籬住的院子。
“謝夫人醒了嗎?”盛青黛問在這裡伺候的婢女。
那婢女躬身道:“夫人已經醒了,在裡間梳洗。”
盛青黛便揚聲道:“謝夫人,我能進來嗎?”
“是黛黛嗎?”盈袖在裡屋回道,“進來吧,我的腿什麽時候才會好呢?”
盛青黛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見盈袖坐在妝台前,已經給自己綰了個墮馬髻。
盛家婢女送來的一盤子清麗的蘭花就擱在她的梳妝台上。
盈袖挑了一支不大不小的蘭花,插在墮馬髻上,回頭朝盛青黛笑了笑。
因在病床上暈迷了一年多,盈袖非常的瘦,臉頰小的只有巴掌大,越發顯得一雙眼睛大得出奇,清澈見底,瞳瞳然能照得見人影。
襯著耳畔那支素淨的蘭花,整個人明豔絕倫。
盛青黛呆了一呆,才道:“謝夫人真是越發美貌了。別說是謝大人,就是我們這些人看了,都忍不住仰慕呢。”
盈袖被她的話逗得樂了,招手讓她過去,“黛黛你真會說話。我面前還有鏡子呢,我自己什麽樣子,我不會照鏡子嗎?你看。瘦得都脫形了。”
“誰說的?您不知道。俗話說,一白遮三醜,一胖毀所有。您現在又白又瘦。別人求都求不來。您看看我的胳膊,都圓成圈了。”盛青黛故意伸出自己的胳膊給盈袖看。
珠圓玉潤的胳膊白生生粉嫩嫩,一看就非常健康。
盈袖感慨地道:“我倒希望能和你一樣呢。”說著,她伸出手腕。“黛黛你醫術高明,幫我看看身子有哪些不妥?如何治療?”
“您沒什麽不好啊。”盛青黛一邊說。一邊還是給盈袖診治一番,“就是有些虛弱,慢慢補起來也就好了,沒什麽大事。”
“真的?”盈袖低頭看向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那……會不會影響懷孕呢?”
盛青黛這才明白,盈袖是在擔心孩子的事。
也對,她跟謝大人成親好幾年。卻至今沒有身孕,換在別人家。婆母早就得給自己的兒子納妾了,但是盈袖沒有婆母,所以沒有這個壓力。
但是生孩子還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是女的不能生孩子,男的無論怎樣都會忍不住的。
當然,如果是男的不能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盛青黛就勸盈袖:“謝夫人,生孩子的事不能急。您是沒問題,我給您診過好幾次脈了,不信可以讓我們老祖再診治一番,確實沒有問題。但是呢,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所以謝大人也應該診治一番。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孩子,我這裡有一道方子,但是要您和謝大人同時進補,才有效果。”
盛青黛說著,隨手寫下一個方子給盈袖。
盈袖看了看,仔細收了起來,“回家後我去配藥。”很是慎重的樣子。
盛青黛笑著點點頭,“我可能要去東元國幫盛家開藥鋪,謝夫人,到時候您請多關照呢。”
“哦?你要去東元國幫盛家開藥鋪?”盈袖很是驚訝,“盛家不是隱居避世嗎?”
並且把家安在這個藥王谷,如果沒有自己人帶領,外面誰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是隱居避世,但是我們欠謝大人一個人情,如今謝大人要求我們盛家一半人出來,去北齊、東元和南鄭開藥鋪,我們一定要實現自己的諾言。”盛青黛毫不猶豫說道。
盈袖一怔,馬上將疑慮按捺下來,笑著點點頭,“我們五爺說話從來不打誑語,既然他要求你們這麽做,你們一定要配合他。”
盛青黛拿出金針,給盈袖在腿上施針,一邊道:“那是肯定的。我和大哥商議好了,我和他各負責一個國家,還有一個,給我們的堂叔打理。”
盈袖不動聲色從盛青黛嘴裡打探了很多謝東籬對他們說的話,在心裡仔細琢磨。
盛青黛走後,謝東籬回來了。
他一夜沒睡,但是精神抖擻,看上去比盈袖這個睡了一夜的人還要清醒。
盈袖站了起來:“你回來了?我正要出去走走,你先睡會兒吧。”
“我不困,我扶你出去。”謝東籬微笑著伸出手,扶著盈袖的胳膊往外走去。
這一次,謝東籬帶著她往院子外走,甚至走到了盛家莊子外面。
回頭看著盛家的藥王谷,謝東籬輕聲道:“這個地方,你還記不記得?”
盈袖驚訝得看著藥王谷所在的山坳,再看一看周圍的群山,遲疑著道:“這裡看上去,怎麽跟磁山那麽像?”
就是那座她曾經在山洞裡生過孩子的磁山。
謝東籬點了點頭,“這裡就是磁山。盛家隱居這裡,所以外面的人根本找不到路進來。”
盈袖恍然。
磁山有磁場,能夠干擾一切指南針。
難怪外面的人找了許多年,也找不到盛家隱居的地方,哪怕是從盛家逃出來的棄徒,也無法再找到回去的方向。
這個特殊的地方,不知道盛家有多少人知道。
盈袖看著這地方,就想起了自己那個被送走的孩子,忍不住眼圈又紅了,她忙抬頭看著天空,將那股淚意壓了下去。
謝東籬攬住她的肩膀,“好好看看這個地方,我們明天就回東元國了。”
盈袖將頭靠在他胸前,心裡歡喜幾分,“真的要回家了?”
“嗯,真的要回家了。”謝東籬低聲說道,“這一次回去,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盈袖笑了笑,抬頭看著謝東籬沉靜的側顏。
她知道他要做什麽,她不會讓他失望。
……
從藥王谷回東元國的京城,比盈袖想象的要快。
她隻覺得沒過多少天,就看到了東元國的城牆。
“姐姐!姐姐!”小磊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盈袖撂開車簾,看見小磊騎著馬飛跑過來,身後跟著一群軍士。
不遠的十裡亭裡, 還有沈詠潔、張紹天、沈大丞相、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謝家的侄兒侄女等一大群人,激動地看著這個方向,將十裡亭擠得滿滿當當。
這就是家的感覺啊。
盈袖朝他們揮了揮手,大大的眸子笑得眯成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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