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玉身邊的丫頭晚晴不甘示弱,站在李嬤嬤身前,道:“聽聞夏家也是世家望族,嬤嬤這樣子行事,太給夏家丟臉了吧?主子說話,哪裡容得咱們做奴婢的插嘴?”
王嘉玉見自己的丫頭給力,得意的衝著夏晏清揚了揚下巴,緩緩把手放下。
夏晏清幾乎要扶額了,終究還是讓她遇到後宅這種狗血情節,而且還是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質問的頭上。
她沒理會王嘉玉,隻問晚晴道:“晚晴姑娘是吧?你這意思是說,我家嬤嬤身份不夠,不應該在這裡勸大姑娘。應該是我,把大姑娘這時的言行報到大奶奶那裡,讓大奶奶教導大姑娘。你是這個意思吧?”
晚晴語塞。大家打嘴仗,看誰能憑口舌之利佔上風而已,用得著這麽認真推敲、鄭重對待嗎?
夏晏清這才轉向王嘉玉,“大姑娘,我當初怎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王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把我抬進王家。至於你說的王家不答應這門親,那就更沒什麽說的了。沒人拿刀架在你家哪個人的脖子上,而且……”
她笑了笑,“文人不是講究一身傲骨嗎?即使刀架在脖子上,為了自己的尊嚴和錚錚傲骨,就算腦袋掉了,又有什麽關系?王家並沒有面臨性命攸關的危險,又如此不願意,那麽,我問大姑娘一句,你家為什麽要答應這門親事?”
“你……你竟然如此無禮,如此詆毀婆家!”王嘉玉原本放下的手又指向夏晏清,無力辯駁之下,說話都結巴了。
李嬤嬤還想開口,被夏晏清用眼神製止。
她跨前一步,慢慢把王嘉玉的手按下去,繼續說道:“大姑娘是讀書人家的長女,還是顧忌一下自己的體面為好。我如今是王家婦,除非夫家把我休了,否則,我有多不堪,王家就有多難看。大姑娘這不是在針對我,而是在指責你父母、祖母行事不當。”
這番話說下來,夏晏清已經掌握了完全的主動,王嘉玉張了好幾次嘴,也沒說出半個字來。
夏晏清揮揮手,“好了,大姑娘回去吧。別讓人家以為,王家嫡長女是個只知道小肚雞腸在家裡生事的。有這點時間,還不如做點針線、讀幾頁書來的有用。嬤嬤,咱們也回吧。”
說完,無視王嘉玉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竟自帶著李嬤嬤三人回自己院子,清點嫁妝去了。
不過個把時辰,夏晏清、王嘉玉兩人的這番對話,就一字不落的傳到袁氏耳中。
袁氏坐在暖閣中,把回話的丫頭打發下去,眼睛盯著案上的帳冊。可是,好半天也沒見她翻動一頁。
一旁伺候的張嬤嬤在旁看了好一會兒,見袁氏依然呆怔著,倒了杯茶遞過去,說道:“大奶奶看了好長時間帳冊,也該歇歇了。”
袁氏回過神,視線轉回來,看著張嬤嬤,無奈道:“玉兒這孩子,那些年家裡隻她一個孩子,著實有些慣壞了,性子太過拔尖逞強。”
張嬤嬤勸道:“大姑娘還是知禮的。只不過自小和二爺親厚,見二爺那般不情願,卻還得娶了二奶奶過門,有些心痛二爺,想替二爺出口氣而已。”
袁氏哪裡不知道自家女兒是什麽性情,即使這樣,也不是她如此行事的理由。
一次碰壁,她就應該知道夏晏清是個不簡單的主兒。
可她呢,顯然沒過腦子,緊接著第二次撞了上去。著實應該好好教導了。 她擔心的不單單是女兒行事莽撞,更擔心這位夏氏。照如今所見,夏氏遠不是沒見過世面、懦弱無知那麽簡單。
若她的確傾心於二弟也還好說,只要二弟能耐得下性子,時不時的哄哄她,想來就算她性子不遜、不服管教,也能為了不讓心愛之人厭棄,而收斂言行。
可是……從她在新房看到這個女子,就沒看到那種癡情女兒家,被剛拜堂的丈夫厭棄之後,傷痛淒婉的樣子。
洞房中,對著丈夫咆哮的不當言語,勉強可以解釋為不懂規矩的鄉下女子,因妒火中燒而舉止失措。
可是接下來,夏氏新婚之夜受丈夫冷落之後,還能心平氣和的安睡一整晚,那就很不正常了。
別說之前盛傳夏氏因愛慕二弟茶飯不思, 即使之前從未見過面的未婚男女,新婚之夜,新郎怒而離開,新婦也得焦躁不安才對。
今日認親時,被新婚丈夫冷落一整晚的新婦,看著丈夫和妾室相攜而來,也毫無波瀾。
種種跡象,袁氏看不出夏晏清對王晰有絲毫癡情之處,甚至連上心都談不上。
不但如此,這女子的心思敏捷、伶牙俐齒,更讓人不敢小覷。
自家府上雖然人口簡單,但架不住二弟房裡的情形不簡單啊。
有這樣一個捉摸不透的正室,再有徐清慧那樣一個身份尷尬的良妾,王晰又一門心思的厭惡夏氏……王家後宅之後的日子,隻怕不安寧了。
袁氏暗歎一聲,吩咐道:“讓廚房做兩樣稀罕點心,給秋月苑送去。順便讓人留意一下,二奶奶日常都做些什麽。”
張嬤嬤連忙答應,心中對這位二奶奶也多了幾分鄭重。看大奶奶的意思,對這位二奶奶很是顧忌,她們以後對那位,也得拿著點兒小心了。
張嬤嬤剛告退轉身,又被袁氏叫住:“讓人給大爺帶個話,若是衙門裡沒什麽要緊事,就早些回來,就說家裡準備了晚飯,等著大爺呢。”
夏氏不能等閑視之,明日就是她新婚回門之日。而王晰和徐氏兩人還在房裡作畫,袁氏還不知道王晰晚間是個什麽打算。
這種事,她這個大嫂是不好過問太多的。
還是讓夫君回來,和婆母一同勸勸二弟,好歹也得哄好了夏氏才行。否則,他們委屈王晰,應下這門親事就毫無意義,甚至是在替自家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