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綰揉了揉睡得昏昏沉沉的太陽穴坐起身,而後才發現一旁的桌上放了半杯茶和一個瓷杓,想來是倚翠不放心她,夜裡一杓杓喂給她的。
喬綰心中一暖,剛巧倚翠端著溫水走了進來,看著她道:“昨日小姐回來便睡下了,怎麽都叫不醒,連晚食都沒用,我今早便提早了半個時辰叫小姐。”
喬綰笑開:“還是倚翠最貼心了。”
洗漱後,喬綰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長發,倚翠看見一旁妝奩上擱置的翠玉簪,笑問:“小姐今日還戴這枚簪子?”
喬綰看著那枚簪子,頓了下,旋即笑開:“不戴了。”
倚翠一愣。
喬綰自銅鏡中看著倚翠:“往後也不戴了。”
倚翠一貫最了解她,察覺到什麽,眉眼添了擔憂:“小姐……”
“無事,”喬綰想了想,從一旁的小屜裡拿出一塊絹帕,將翠玉簪包了起來,“往後聞夫子來了,記得提醒我還與他。”
“您要還給聞夫子?”
“嗯。”
“可您才……”倚翠倏地閉嘴,心疼地看著她,“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喬綰想到昨日之事,唇微抿,下刻眉頭卻不覺蹙了蹙,許是屋內太熱,她隻覺胸口沉悶得緊。
“小姐?”
喬綰回神,輕聲道:“倚翠,這幾日金銀齋要你多照看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她覺得自己很是煩躁,偏偏發作不開,隻想去個開闊的地方,好好地散散心思。
“我陪小姐去……”
“不用了,”喬綰笑望著她,“讓張伯送我吧。”
*
慕遲從知州府離開時,路過了喬綰待過的那方小榭。
丫鬟正收拾著桌上的點心,一盤盤點心完完整整,她一口未動。
當初她迫他記住她愛的這些小玩意兒,反而是她自己不肯要了。
也是,陵京的一切,她都不肯要了,哪裡還會在意這些點心?
司禮看見公子的神情時,便知公子大抵又被長樂公主氣著了,心中忍不住輕歎:公子這是何必呢?左右他也對長樂公主下不去手,生氣也隻氣著他自己。
只是這些話他隻敢在心中想想,說是不敢說的。
二人走出知州府,迎面碰上了兵營的人,來人說阿爾赫部落的一小部人馬現身固陽,時不時來叨擾我軍將士。
原本不是大事,司禮去處置便好,可令人意外的是,慕遲竟要親自前往。
司禮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當一路疾馳於夜色濃鬱時到達固陽後,司禮的不安得到了證實。
那一小部人馬有五十余人,平日襲擊完便疾速撤退,令人頭疼,可今日,那些人全都永遠留在了固陽城樓下。
哪怕到後半夜,殘余的人馬跪地求饒,仍無一名活口,血流成河。
司禮想,這一次公子大抵是真的氣著了。
從固陽折返回九原城外的兵營,已經是第二日午時。
天色格外陰沉,風聲瀟瀟。
慕遲披著雪白的狐裘,狐裘下的花裳仍沾著血跡,面無表情地朝幄帳走去。
幄帳前,一名暗衛正恭敬地等待著,見到慕遲忙迎上前去,將一封密信呈上前去:“殿下,黎國陵京來的加急信件。”
慕遲接過信件,邊往裡走邊信手拆開。
走到書案前時,慕遲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直直盯著書信上的字。
信上說,喬恆薨了。
因身體虛弱,又常年服藥,臘月初一那晚醜時三刻,咳嗽不止,嘔出一口黑血後,死在了龍榻上。
還未發國喪,未曾告知任何人。
“公子?”跟在身後的司禮不解地喚他。
慕遲回過神來,緩緩走到書案後坐下。
他記得當初宮變時,喬恆為保命,說他終究是喬青霓的父親,他若殺了她的父親,這件事將會永遠橫亙在他們之間。
可慕遲卻清楚地知道,那時自己腦海浮現的,是喬綰的身影。
他甚至在想,喬綰之前想過求喬恆為二人賜婚,會不會……他留喬恆一命,她還會請他賜婚。
可此刻,喬恆死了。
慕遲望著書信上的死因,“常年服藥”,指尖一顫,他倏地抬頭問道:“喬綰呢?”
司禮雖不解,卻仍飛快去外面打探,不多時便已返回:“公子,長樂公主去了西山溫池。”
慕遲徐徐松了一口氣,轉瞬卻又想到什麽,眸驟然緊縮,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
喬綰被張伯帶著在九原城走走停停,卻始終不知該去往何處。
九原城內,她大多都已看過遊過,而城外又無繁華之地。
不知怎的,她突然便想到了隻去過一次的西山溫池,索性便與張伯一同朝溫池不疾不徐地前行。
到達溫池時還不過午時,喬綰給張伯留了銀錢便一人上了山。
山中仍有霧氣彌漫,厚雪層層覆蓋著枯枝,溪水自山澗淙淙流淌,溫潤愜意。
喬綰的心情好了些,不覺抬頭,便望見了山溪流下的山石之上,霧氣繚繞,如同仙境。
登時她便起了興致,沿著山路一路上了山頭。
西山山脈遼闊,山勢卻不算高,山頭平整,一旁的巨石上還有書生在上方題的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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