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遲再未言語,只看著站在床邊的女子,良久垂下雙眸,眼眶卻不覺微熱。
這處空了好久的府邸,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
“殿下,”門外,管家的聲音恭敬傳來,“宋禦醫到了。”
喬綰沒見到宋禦醫之前,隻以為和以往自己見到的太醫一般,穿著官服溫和儒雅的模樣,見到宋禦醫後才知,自己大錯特錯了。
宋禦醫名喚宋攀,身形高大,留著長胡須,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模樣,更令喬綰意外的是,他的眼睛瞎了一隻,如同中了毒一般,眼珠漆黑無光,眼周一片崎嶇的疤痕。
見過慕遲,宋攀忙躬身行禮,而後方才給喬綰號脈。
卻在探清喬綰的脈象時大怔,繼而飛快地看了眼慕遲。
世人鮮少知曉大齊的太子殿下換了人,可他卻是知道的,當初前太子無數次折磨這位新殿下,不止皮肉之痛,還喂食了不少毒藥。
可新殿下身骨異常,不知疼痛反而利於他割肉排血調配藥物為他解毒。
次數多了,新殿□□內的毒物與解藥多了,便是血都成了能解毒的寶。
而眼前這位姑娘體內積毒良久,如今仍能如常人一般走動,顯然是食了新殿下的血化解了毒性。
“如何?”慕遲凝眉問道。
宋攀松了手,站起身:“回殿下,這位姑娘體內積毒太久,下官須得回去好生翻看醫書古籍,方敢對症下藥。”
喬綰聞言,心中勉強松了松。
禦醫這樣說,便代表她仍有活路吧。
接下去幾日,喬綰始終待在府邸。
金銀齋的新鋪子在燕都最豪華的地界,正著人裝潢著,倚翠時不時去察看一番,張伯便送她前去。
無咎也在第二日便被接去了學堂。
只是讓喬綰煩躁的是,慕遲隱瞞了他回京一事,除了第一天白日出去外,其余時間如同住在了這處府邸一般,放著東宮不去,偏偏成日待在此處。
三日後,宋攀再一次出現在府邸門口,隻說解毒的法子有了。
宋攀帶著喬綰和慕遲二人去了府邸後方的一處院子,走進裡間,打開封閉的密室。
密室中一陣森冷的寒意用來,饒是喬綰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可轉瞬肺腑中的燥熱像是被壓製住一般。
一旁的慕遲冰冷的指尖也有些僵硬。
喬綰定睛看去,才發覺密室周遭是一塊塊晶瑩剔透的冰。
“這些都是連山上挖回來的冰,”宋攀解釋道,“這些冰能製住姑娘體內的積毒,下官開了一道方子,自明日始,姑娘須得每日煎服,服下一炷香後,再來此處藥熏半個時辰,約莫半年,便能除去體內十之七八的積毒,若是順利,半年後便只需服藥數月,再無需藥熏。”
喬綰聽著宋攀的話,想到自己竟真的能安生活下去,不覺雙眸亮了亮,前幾日的煩躁也煙消雲散。
她看著周圍的冰,不覺深呼吸一口氣,卻沒等吐出,手便被人抓住了:“你還未曾服藥,在此處待久了恐有不適。”
喬綰一僵,手下意識地掙了掙。
宋攀見狀忙上前對慕遲道:“這位姑娘還好,殿□□寒,在此處待久了怕是會有生命危險,還是早些離開此處為好。”
此刻喬綰才察覺到,慕遲的面色蒼白如紙,手也比起平日更加冰冷了,好似比周圍的冰塊還要寒上幾分。
喬綰抿了抿唇,最終停下了掙扎的動作。
宋攀留下方子便告辭離去了,喬綰回了寢房,看著身側的慕遲,想到終是此人將她帶到燕都,為她解毒,隻別別扭扭地道了聲:“多謝。”
慕遲微怔,剛要作聲,門外便傳來司禮風塵仆仆的聲音:“公子。”
喬綰忙道:“司禮回來了,想必找你有事,你去忙吧!”
她的語速太快,以至於說完後,整個寢房有短暫的寂靜。
慕遲看著她不自在的臉色,良久彎了彎唇,應道:“好。”
司禮率大軍凱旋,在大齊朝堂上引起不小的波動,這兩年多來,大齊的版圖一再擴大,如今慕遲班師回朝,軍務朝務必然繁多。
喬綰也開始每日服藥,服下藥後體內會燥痛難忍,可去了冰窟密室後,整個人卻又說不出的舒服。
宋攀擔心生出狀況,跟了她兩日,見無異樣方才放下心來,只要她有事便著人去喚他就好。
喬綰道謝一聲應了下來。
這幾日白日慕遲忙於安頓將士、下頒新疆土法令,忙碌的緊。
喬綰樂得自在。
只是每晚半夢半醒之間,喬綰總能感覺到有人在身後緊擁著她,下頜安靜地放在她的後頸,一下一下地均勻呼吸著。
就像做夢一樣。
直至一日,喬綰睡得早,半夜醒來口渴難忍,不覺舔了舔唇角,剛要坐起身,隨後身後一聲沙啞的:“渴了?”
喬綰被驚了一跳,才知每晚有人緊緊箍著她的腰身並非夢境。
慕遲倒是平靜,隻穿著中衣赤腳下榻給她倒了杯水,看著她喝下便重新擁著她睡去。
喬綰瞪了他半晌,最終難以將他的手掙開,隻得轉過身背對著他,越發覺得他真的只是將她當做助他安眠的工具了。
*
又過了幾日,金銀齋已裝潢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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